晚清杭州四大书院
杭州日报2006-05-17
杭州人丁云川去年去了趟台湾,给中国文哲所和中山大学研究中国古典文化的师生们讲了几堂课,讲的是杭州晚清经学遗迹和西湖历史文化,听众听得兴趣盎然,提问不断,因为都对他何以能找到那么多的历史残片感兴趣,这些残片有石刻、碑文、课卷、器皿,它们共同为大家昭示了一个个百年前的文化空间,这些空间不再是仅靠文献于想像中存在,它们向百年后的时空扔出了信物,掷地有声,从此打通一地的文脉。
丁云川说,他曾经去找过自己姓氏的根源。那是在绍兴的一个村落里,沿着一条长长的溪流,他走进了一个山坳,百十户姓丁的人家聚居在那里,盘根错节,人烟鸡犬,当他见到九十多岁的丁姓太婆婆时,他找到了自己姓氏的来处。这俨然是寻根文化中很有画面感的一幕。而我们在寻访晚清杭州大书院的时候,也依稀走到了那一个个渊深朴茂的空间,在片石断碑中感受到了弦诵之地的旧时况味。
书院创始于唐代,宋代讲理学,书院渐渐有了规模制度。明清两代,八股取士之风大盛,原先有研究院性质的书院渐渐转变成传授八股课艺的讲习堂,为士子们的科举功名服务。清代,为了南北文化整合,杭州书院由弱转盛,竟至盛极一时,整个杭州府的书院前后共有31所,其中以敷文书院、崇文书院、紫阳书院、诂经精舍四大书院最为著名。
书院的最高领导叫山长,类似现在的校长;其次叫监院,类似现在的教导主任。学生们在书院里学习经文词赋,定期参加考试。学生年龄不一,小的十几岁,老的四五十也有;都要交学费,虽有正规生和旁听生之分,但几乎一致目标:博取功名,只有极少数是纯粹为了研究学问的。山长一般都是名闻天下的学士,由当地的最高行政长官聘任。好的书院,犹如现在北大、清华的工商硕士管理学院,学生不仅能得到精英式的教育,而且还能形成良好的人际网络,在日后起到互帮互助的作用。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时书院的弟子被列为某师的门墙之后,经常得帮老师家里做点事,甚至帮老师倒夜壶的都有,当然名师的弟子是十分光彩的,比如曾国藩的弟子,那是很了不得的。
自古江南,钟灵毓秀,读书人层出不穷,而江南的书院往往占据了风水极佳的所在,有山有水,有亭台楼阁,在此可以忘忧,可以起兴,中国诗书文化是强调风雅颂赋比兴的,自然山水是养气立志之所在,为士子们兼济天下或独善其身提供了策源地。杭州的四大书院,和湖山辉映,人文彪炳,上承两宋之思,下启近代学校,虽然最终颓败,事关大势所趋,但它们传承而下的重知尚文精神依然是现在杭州人心中的圭臬,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杭人的性格。
崇文书院奇异的上课情状
那是在苏堤跨虹桥畔,曲院风荷烟水矶。初夏清晨,一片烟柳中,鸟声婉转。荷叶已经高出水面,几颗露珠被风从叶面吹落。四处洋溢着湿润的花草气息,让人心胸大开。这儿离城远了,这个时光人迹鲜有。然而听到了跳跃的脚步声,一群少年嬉笑而来。他们在烟水矶边上的一幢别墅里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出来后,他们纷纷跃上一艘艘的小船,让船工们将船划出湖岸些许。这些少年或在船舱中沉思动笔,或在船头伫立发呆。
此时,那幢别墅里走出了一位头戴瓜皮小帽身穿青色盘领窄袖袍子的先生,他背后别墅正门悬着一块匾额,上书崇文书院。这位先生叫叶永盛,是万历皇帝的两浙巡盐御史,也是这群学生的老师。他今日有空,便来到此处为孩子们上课。
平日上课无非是选经文中的句子,让孩子们破题发挥,理解经义,明白学理,并懂得八股课艺的技巧。叶永盛今日却让少年们做诗去了,他觉得这个初夏的早晨,不吟诗作赋实在是辜负了良辰美景。他的目光在一艘艘小船间流连。这些船中少年大都是盐商弟子,他们的父母很多是叶永盛的同乡。
杭州的盐商大体来自山西、陕西和安徽,行商发达后,他们往往举家迁居杭州。但是当时政府有规定,没有户籍的子弟,是不能进入杭州府学读书的,更无法参加乡试。这些外地来的盐商子弟家中虽有钱财却因户籍问题与仕途无缘。叶永盛作为巡盐御史自然明白其中的委屈,他向朝廷奏议,要求给盐商另置商籍,等同落户。这个奏议得到了批准,从此,盐商的子弟和浙籍学子一般拥有了在杭读书参加科举的权利。叶永盛还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借来别墅为盐商子弟办起了讲堂,讲堂就设在烟水矶。叶永盛此举让在杭盐商感激肺腑,纷纷送孩子来此就读,因为路途遥远,交通竟靠小船。叶永盛觉得利用小船作为游动的书斋不失为授课的妙法。
一个时辰后,叶永盛叫小童吹响了画角。那些隐蔽在花洲鹭渚、柳荫芦丛里的小船纷纷回航,汇集到烟水矶旁。小童搬来几案,叶永盛坐在岸边开始批阅一一呈上来的作业,他当着学生的面,在卷子上评定甲乙等级。每一位轮到的少年都屏声静气,斜欠着身子看先生的落笔。
叶永盛不知道,他这种奇异的授课形式,后来竟成了杭州四十二景中的一景,“崇文舫课”的情状一直延续到了清朝。
叶永盛任满离开杭州后,盐商们集资买下了这幢别墅,改称“紫阳崇文书院”,又在书院后面为叶永盛立了生祠,早晚供奉。
崇文舫课名气越来越大,大到康熙皇帝南巡时也亲幸这个书院,并题写了“正学阐教”和“崇文”两块匾额。从此,崇文书院有了与其他三大书院相颉颃的资本,成为浙江四大书院之一。
崇文书院后来也毁于太平军战火,同治年间又重建,光绪年间,还引来海宁人王国维在此读书,王国维成名后,回来崇文书院讲过学。
崇文书院最后变成新式学堂———钱塘县学堂是在1902年。四年后,它和紫阳书院(当时也已改成仁和县学堂)合并,称为仁钱县学堂。1907年,两所学堂又重新分开,各自走上不同的发展道路。
紫阳书院里的难以忘却
紫阳书院在城南紫阳山脚,与几个书院相比,最得山林野趣。幽径乱石,杂树繁花,提供探胜的乐趣。紫阳书院从1703年创建到1902年归并,有199年的历史。紫阳是朱熹的号,清代书院里,很多省份都有紫阳书院,最有名的是苏州。苏州紫阳书院和杭州敷文书院地位一样,名列全国23所省级书院之中。乾隆皇帝曾经到各省级的书院巡视,杭州敷文和苏州紫阳都去过六次,是去的次数最多的两所书院。苏州的紫阳书院由李鸿章选中俞樾作为山长,杭州的紫阳书院则是由俞樾的浙江同年挚友孙衣言掌印,这孙衣言的儿子就是晚清著名的经学大师孙诒让。
我的手上拿着一页地图,这是清嘉庆年间《钦定重修两浙盐法志》中的紫阳书院全图。我拿着这张地图行走在如今的紫阳小学里。引导的老师对我指点说:“紫阳书院当年的面貌你在紫阳小学里都能见到。你看这图上的台阶就是现在你走的石阶,你看到这棵老树了吗,它画在图中的位置和现在的位置分毫不差。你看那通玄观旁的群石形状和布置与图中几乎一模一样!就是看潮台看不了潮了。”我打量着这所杭州唯一在原书院遗址上存在的学校,在心里一寸一尺地把它做旧,旧到能让我看到拖着辫子在那儿读书的儿郎们。
紫阳书院的全图竟收入在两浙盐法志中,这让我奇怪,原来这书院是由盐商出钱建成的。紫阳书院也曾毁于太平军战火,后同治年间,由当地行政长官,特别是负责盐政的官员拨出盐务款项重修增建。盐商们在杭州入了商籍后,子女就能进入杭州的书院学习,参加科举,博得功名,进入仕途,所以由盐商出资、官银补贴的书院在杭州很常见,崇文书院也是如此。
有人统计过,紫阳书院近200年间,有山长30余人,可见人事更迭并不频繁。因为书院在城内,较其他书院而言更能吸引学生,多的时候有328位生徒,白天书声琅琅闻于闹市,夜晚老百姓却能见山林间书院灯火荧然。初二十六全校考试,上缴的课卷都有六七百篇,非常可观。
紫阳书院名人很多,山长中有编《西湖志》和《雍正浙江通志》的傅王露,有孙诒让的父亲孙衣言,有龚自珍的父亲龚丽正。出生于杭州马坡巷的龚自珍本人也在紫阳书院当过几个月的老师。名士宿儒,蔚为大观。
春日的一个黄昏,我在脚手架的缝隙间走进了孩儿巷的一户人家。屋内陈设简单,光线暗淡。女主人姓张,是紫阳书院山长夏同善先生的第五代后人。夏同善侍郎曾与晚清著名“帝党”核心人物翁同龢一起为光绪皇帝授读,贵为帝师。夏侍郎后来在“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中促进了冤案的平反。《清史稿·传》中有他“直声振朝”的具体事例。那么光辉的一个先祖,他的后代就隐没在杭州城极其平凡的一隅。这座城里隐没着多少名人之后,他们会不会在巷口纳凉、街坊串门时聊起那遥远的荣光呢?
张女士原是城管办的工作人员,如今退休在家。因为背街小巷改造的触动,她开始了认真梳理先人事迹的行动。她看不懂古文,就请了老师给她讲课;她寻访先人墓葬,广泛收集所有有关夏同善的信息。她的电脑里收录的资料足够出一本厚厚的书。她说你想知道夏同善的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她平日讲话大概是轻缓的,但是说到自己的祖先时,整个人激动而兴奋。她说为祖先整理事迹是她近年来最大的事务,她在其中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和心血,她为自己的祖先感到骄傲。越过了那么多年由琐碎拼成的日子,终于迎来了为意义而生的退休时光,一个人在追寻的途中获得了身心的充足。
我经常翻检中国近现代出版史料,有时在资料的罅隙间能看到让人愉快的往事。旧时的一本《万象杂志》里记载着包天笑《我与新闻界》一文,其中谈到了晚清一代报王杭州人汪康年的弟弟汪诒年,汪诒年由哥哥引领投身新闻事业。这两兄弟被当时的中国报界誉为“杭州二汪”,声名赫赫。汪康年的名字后来被我在紫阳书院的生徒名单中发现,他原来也是紫阳弟子,而且中了进士。
包天笑的文章是这么说的:“《中外日报》,新闻界革新之先锋也……《中外日报》的主任是杭州汪颂阁先生(汪诒年的号),其人两耳患重听,我们背后称呼为‘汪聋’,但办报极有精神,而且为人也刚正诚挚,以上所说的三种改革,都出自他的主张。”汪康年一生创办近十种报纸,这边停了,那边再办。他弟弟协助他经营报馆,并将哥哥的办报理念贯彻执行。汪康年1895年参加上海强学会,次年与黄遵宪、梁启超等人创办《时务报》,汪康年任经理,掌管财政和人事,间或也写报纸文章。自《时务报》一出就如开了一个大炮,惊醒了许多人的迷梦。中国自有报纸以来,还没有哪家报纸能像《时务报》那样刊行不久便能风靡全国,印数达万余份。我看《汪康年师友书札》中,与他通信交往的大都是中国近代史上的名人,康有为、梁启超、严复、谭嗣同、章炳麟等等,这样的书信中蕴涵着多少晚清民国时的时局秘密呢,它像一个特殊的通道,在那一端摇曳着历史之光,那么让人着迷。
夏同善和汪康年并不是杭州人熟悉的本地名人,然而我以为,发现的价值,不是使有名的变得更有名,而是让不该隐没的渐渐焕发光亮。
万松书院的少年恋爱事件
万松书院现在非常有人气,原因是它经常举办相亲大会,去相亲的大多是中老年人,他们替自己的子女相亲。万松书院演变成月老祠并不奇怪,因为在杭州人心中那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朝夕相处,演出一段旷世绝恋的地方。梁祝传奇被人考证起来或早于书院建成的时间,或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但他俩却绝对比在此书院读过书的袁枚、讲过学的王阳明要有名,名气是老百姓给的,男婚女嫁、相亲做媒自古是老百姓生活中最大的事情。
万松书院始建于明代,是在原万松岭报恩寺遗址上改建的,万松之名取自于唐代白居易的一句诗:“万株松树青山上,十里沙堤明月中。”从万松岭路口上行,都是很安静的所在。往左上山是革命烈士纪念碑,碑前香樟榆钱在仲春时节新?萌发,向阳欢舞有腾空欲去之势,炽如烈焰。沿万松岭路往右行,就能走进万松书院。书院和南宋皇城咫尺之隔,同处凤凰山麓,可见书院选址时的讲究。
万松书院有一度叫太和书院,自康熙南巡时赐“浙水敷文”匾额后,书院便改名为“敷文书院”,成为当时浙江规模最大的高等学府,全省的学生以进敷文学习为荣。
话说那十八岁的会稽男子梁山伯和十七岁的上虞女子祝英台双双投卷成功,被收入书院读书,那是何等光荣开心的事情。自此三年间,一起温书,一起玩耍,一起做天之骄子。书院摒弃了俗世的纷繁,营造了纯净的象牙塔氛围。然而两人间的感情却来得混沌。这一厢情窦初开,无由表白,对于梁兄指向分明;那一厢却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按智商不至于同学三年还分不出男女,对于英台,或许习惯对方是男妆,甚至情愿对方是男儿,未曾视其为婚恋对象,所以即便十八里相送,从书院送到七甲渡,任对方怎么比方尽显女儿羞涩,也装聋作哑,棋高一着。英台爱梁兄是明,梁兄对英台却糊涂,爱不爱不晓得,是否有“断背”的情怀都有人提出过。想想这一出少年恋爱事件,只有一曲女儿的悲歌,一往情深却没有真正得到过爱情的欢愉。唯万松岭上依旧松涛阵阵,落日苍茫。
万松书院在清咸丰年间,被毁于太平军的兵燹,后虽经重建和重修,但由于清政府日益衰弱和杭州城市中心的不断北移,不可避免地衰落了,一蹶不振。1892年在城东葵巷出现了一所“敷文讲学之庐”,它是万松书院的后身,也是近代意义上的学堂。随着洋务运动的蓬勃发展,这所书院和杭城其他书院一起可以讲授中西方的实用性课目,及至变法失败,书院停办。
我和丁先生穿过一个城市,来到解放路东端的杭七中,它的前身就是安定中学堂,也就是敷文讲学之庐停办之后,杭州人胡乃麟在其旧址上创办的杭州第一所私立中学。我们径直穿过校园,来到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小屋前。我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这样的小屋里会有一样东西可以把万松书院和敷文讲学之庐连贯在一起。这是学校存放卫生工具的地方,在扫帚和拖把之间,我见到了几块断碑,借着昏暗的光亮,一些漫漶的碑文出现在我的眼前。这碑文上刻着《新建敷文讲学之庐记》,由创建者浙江巡抚叶赫崧撰文,布政使刘树堂书写,记述了敷文讲学之庐与万松书院的关系,既无能在万松岭上恢复书院往日泱泱大观,倒不如在此新建一脉相承的学堂。原碑已裂,新碑再刻,重立于2002年建成的万松书院内。书院里的“万世师表”牌楼和“至圣先师”刻像是明清时的旧物,和我眼前的断石一起,历经蓬篙荒草,见证着绵延不绝的书声。
诂经精舍的淡烟疏雨
过了四牌楼,要上元宝心,坡路已无法骑车,只好和丁先生一起下车推行。元宝心60号,一排一层楼的旧房子,电表装在外头,电线乱拉,高处悬着几条裤衩,有一个女人在屋外的水池子里洗衣服,黄狗见着生人乱叫。我们避过它们,在一个狭窄过道的尽头,拉开了一扇木门。
元宝心60号原是一座阮公祠,为了纪念阮元而建,我们现在只能从它的雕花栋梁上感知祠堂可能的样子。据说,阮公祠将重建,建在阮公祠原址上,那是神归其位的圆满。
木门后,青山扑面,光线骤进,山路两旁开满了紫色的小花。这情景于我而言,仿佛进入异时空。青山崖壁上有两字“涌泉”,所示泉水果然不竭。泉旁石碑曰“青衣洞”,一看就是道家的典故。这青衣洞只是我们的经过,丁先生要我看的是离此不远的一块摩崖题刻。我一看上头的四个字,竟哇哇大叫起来,“紫阳书院!”四字描蓝了,在覆岩的藤萝下显得十分朴拙。这儿离山下的紫阳小学已经很远了,难道原来的紫阳书院势力范围竟至于此?阮公祠在吴山上,苏州紫阳书院的山长俞樾被请到了杭州,他们俩成为孤山诂经精舍的灵魂。这世间的事尽是草蛇灰线、千丝万缕地关联着,在不经意间云起,在水穷处峰回。
孤山之南,平湖秋月之北,1801年,浙江巡抚阮元建立了诂经精舍,主要选拔浙江境内好古嗜学的学生在此读书。诂经精舍的创办和其他三个大书院的办学目的不太一样,它更像一个研究院,培养的是经史学术人才。
1809年,阮元离开浙江,精舍无人主持,经费也无着落,学生无处可归,飘零四处,50间房舍也逐渐倾颓,无人的房子老得最快,精舍就此停办了近20年。道光年间,诂经精舍渐渐又被修葺起来,有了生徒,随着时局的变化时断时续地办着,直到太平军进入杭州,讲肆被毁再次停办。
1866年,浙江布政使蒋益澧斥官资重建精舍,并派原精舍学生丁丙、林一枝督工修建,五个月后精舍造好了。浙江巡抚马新贻亲自到苏州去请俞樾,他开出的年薪是600两银子,比苏州紫阳书院山长的年俸高出了200两。1868年,俞先生正式赴任,开始了他在杭州长达31年的教学工作。
俞樾的到来,让贩书的书商们欢喜,也让地皮们头疼。他太有影响力了,士子们争先恐后要列入他的门墙。他提倡汉学训诂为本,字词弄懂了然后再通宋人义理,通经致用,所以汉人许慎的《说文解字》只要一印出,书商们将其销往浙江便能脱销。而原来精舍因为教学松散,常有人入住其间不肯搬出,甚至停放灵柩,使得教学无法进行。俞樾到来后,凭着超强的政治人脉,很快把这些人清理了出去。
德清人俞樾是进士及第,他当年以“花落春仍在,天时尚艳阳”一句破“淡烟疏雨落花天”的考题,获得主考官曾国藩的青睐,所以俞樾是很懂科场规矩的。他在诂经精舍指导经史研究外,也重视学生的科考时文。1870年,精舍在其执掌下不过两年,便有19名精舍肄业生在乡试中中举,又有3人以优贡而直接进入国子监,科名之盛,轰动江南。连敷文、紫阳、崇文的学生都纷纷转来俞樾门下。
1898年,78岁的俞樾辞去了精舍的讲席,此时西湖边也多了一栋弟子们为恩师修建的俞楼,至今人们可以在重修后的俞楼上观览湖山。
诂经精舍停办于1904年,前后有103年的历史,除去中间停顿,精舍真正存在的时间是七十余年,而俞樾却在其间执教达31年之久,为中国教育史中罕见。花落春仍在,湖山第一楼。
晚清杭州的四大书院为浙江一地培养出了很多的读书种子,这些士子开启学林新风,敏于接受时代潮流,是中华传统文化得以传承的砥柱。“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你可会唱那首古老的诗歌?”书院是过去的空间,但书声是连绵的时间,它使我们互相认同。
(邹滢颖 杭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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