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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行年考(梁涛)
作者: 发表时间:16-12-08 点击率:3495

孔子行年考(梁涛

 

孔子行年表

 

周灵王20年 鲁襄公21年 己酉(公元前552年)

夏历八月二十七日(阳历922日),孔子生

 

周灵王23年 鲁襄公24年 壬子(公元前549年)

孔子三岁,父叔梁纥卒

 

周灵王26年 鲁襄公27年 甲寅(公元前547年)

孔子六岁,为儿嬉戏,陈俎豆,设礼容

 

周景王2年 鲁襄公30年 戊午(公元前543年)

孔子九岁,弟子仲由生

 

周景王12年 鲁昭公9年 戊辰(公元前533年)

孔子十九岁,娶丌官氏女为妻

 

周景王13年 鲁昭公10年 齐景公16年 己巳(公元前532年)

孔子二十岁,为委吏、乘田,子孔鲤生

 

周景王15年 鲁昭公12年 楚灵王11年 辛未(公元前530年)

孔子论“克己复礼,仁也”

 

周景王16年 晋昭公3年 鲁昭公13年 壬申(公元前529年)

孔子二十三岁,设教于阙里

 

周景王17年 鲁昭公14年 癸酉(公元前528年)

孔子二十四岁,合葬父母于防

 

周景王18年 鲁昭公15年 甲戍(公元前527年)

孔子二十五岁,遭季氏家臣阳虎拒斥

 

周景王19年 鲁昭公16年 乙亥(公元前526年)

孔子除服,十日后方笙歌

 

周景王20年 鲁昭公17年 郑定公5年 丙子(公元前525年)

孔子二十七岁,学于郯子

 

周景王22年 鲁昭公19年 戊寅(公元前523年)

孔子二十九岁,学琴于师襄

孔子弟子商瞿生

孔子弟子冉有、冉雍生

 

周景王23年 鲁昭公20年 齐景公26年 己卯(公元前522年)

孔子批评宗鲁"非义"

孔子称赞虞人

相传孔子论秦穆公何以称霸

 

周景王24年 鲁昭公21年 庚辰(公元前521

孔子三十一岁,适周问礼于老聃,问乐于苌弘

孔子弟子端木赐生

 

周敬王2年 鲁昭公24年 癸未(公元前518年)

孔子三十四岁,孟懿子、南宫敬叔来学礼

 

周敬王3年 鲁昭公25年 甲申(公元前517年)

孔子三十五岁,由鲁之齐

孔子论“苛政猛于虎”

 

周敬王4年 齐景公32年 楚平王13年 乙酉(公元前516年)

孔子答齐景公问政;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

 

周敬王5年 鲁昭公27年 丙戍(公元前515年)

孔子三十七岁,由齐返鲁

孔子往观吴公子季札葬子

 

周敬王6年 鲁昭公28年 丁亥(公元前514年)

孔子三十八岁,弟子颜回生

老子归居,相传与孔子讨论仁义

 

周敬王7年 鲁昭公29年 戊子(公元前513年)

孔子三十九岁,弟子谵台灭明生

冬,孔子批评晋铸刑鼎

 

周敬王9年 鲁昭公31年 庚寅(公元前511年)

老子在鲁,孔子从其助葬

 

周敬王11年 鲁定公1年 壬辰(公元前509年)

孔子四十三岁。弟子有若生

 

周敬王12年 鲁定公2年 癸巳(公元前508年)

孔子四十四岁,弟子卜商生

 

周敬王13年 鲁定公3年 甲午(公元前507年)

孔子四十五岁,弟子言偃生

邾隐公使大夫问冠礼于孔子

 

周敬王14年 鲁定公4年 乙未(公元前506年)

孔子四十六岁,弟子曾参生

 

周敬王15年 鲁定公5年 丙申(公元前505年)

孔子四十七岁,退修诗书礼乐

孔子学《易》,自称加以数年,可以无大过

孔子辨古物“羵羊”

 

周敬王16年 鲁定公6年 丁酉(公元前504年)

孔子不欲见阳虎

孔子弟子颛孙师生

 

周敬王18年 鲁定公8年 己亥(公元前502年)

孔子欲应公山不狃之召

 

周敬王19年 鲁定公9年 庚子(公元前501年)

老子居沛,相传孔子往见之

阳虎奔晋,孔子说赵氏后世会有乱了

孔子五十一岁,为中都宰

 

周敬王20年 鲁定公10年 齐景公四十八年 辛丑(公元前500年)

齐鲁夹谷之会,孔子摄行相事

孔子为鲁司寇,葬鲁昭公于鲁国公墓

孔子诛少正卯

 

周敬王22年 鲁定公12年 癸卯(公元前498年)

孔子五十四岁,欲堕三都

 

周敬王23年 鲁定公13年 卫灵公38年 甲辰(公元前497年)

春,孔子离开鲁国

孔子到卫国,十月后离去

 

周敬王24年 卫灵公39年 陈泯公6年 乙巳(公元前496年)

孔子由卫适陈,困于匡

孔子过蒲,蒲人围之

孔子回到卫国,见卫灵公夫人南子

 

周敬王25年 鲁定公15年 丙午(公元前495年)

孔子五十七岁,回到鲁国

 

周敬王26年 鲁哀公1年 越句践3年 丁未(公元前494年)

范蠡谏阻越王句践伐吴

孔子居鲁,吴国使者来问大骨

 

周敬王27年 鲁哀公2年 戊申(公元前493年)

孔子欲去晋国不得,来到卫国

 

周敬王28年 宋景公25年 鲁哀公3年 己酉(公元前492年)

孔子过宋,宋司马桓魋欲杀孔子

孔子过郑,与弟子相失

孔子由郑国到陈国

老子居陈,相传拜见老子

季桓子卒,临死前嘱咐康子召孔子

 

周敬王29年 陈泯公11年 蔡昭侯28年 庚戍(公元前491年)

孔子六十一岁,在陈

陈湣公问孔子石弩

孔子离开陈国,到蔡国

 

周敬王30年 鲁哀公5年 辛亥(公元前490年)

孔子在蔡,与叶公问答

孔子遇长沮、桀溺、荷蓧丈人

佛肸召孔子,孔子欲往

 

周敬王31年 楚昭王27年 壬子(公元前489年)

孔子六十三岁,困于陈蔡之间

楚昭王欲重用孔子,未果

孔子称赞楚昭王“知大道”

孔子前往卫国,遇楚狂接舆

 

周敬王32年 卫出公5年 癸丑(公元前488年)

孔子在卫,论“正名”

 

周敬王36年 鲁哀公11年 丁巳(公元前484年)

齐国伐鲁,冉有出战有功

孔子由卫国返回鲁国

孔子回到鲁国,时年六十八岁

季康子欲行“田赋”,孔子私下表示反对

 

周敬王37年 鲁哀公12年 戊午(公元前483年)

冉有为季氏聚敛,孔子号召弟子“鸣鼓而攻之”

孔子正乐,时年六十九岁

孔子整理《诗》、《书》等古代文献

孔子传《易》于商瞿

孔鲤卒

冬十二月,孔子答季孙问螽

子思约生于此时

 

周敬王38年 鲁哀公13年 己未(公元前482年)

孔子七十岁,总结一生,自谓“从心所欲不逾矩”

颜回卒

 

周敬王39年 鲁哀公14年 楚惠王8年 庚申(公元前481年)

春,西狩获鳞,相传孔子此时作《春秋》

齐国陈桓弑君,孔子请讨陈桓

 

周敬王40年 楚惠王9年 卫庄公1年 辛酉(公元前480年)

子路被杀

 

周敬王41年 鲁哀公16年 壬戍(公元前479年)

孔子卒,时年七十二岁

 

 

 

孔子行年考(一)

(公元前552——公元前526年)

周灵王20年 鲁襄公21年 己酉(公元前552年)

夏历八月二十七日(阳历922日),孔子生 孔子,名丘,字仲尼,鲁国昌平乡陬邑(今山东曲阜县东南)人。父叔梁纥,母颜徵在。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其先宋人也,曰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祷于尼丘得孔子。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生而首上圩顶,故因名曰丘云。字仲尼,姓孔氏。”《史记·鲁世家》:“(鲁襄公)二十二年,孔丘生。”《史记·十二诸侯年表》)(鲁襄公)二十二,孔子生。《谷梁传·襄公二十一年》:冬十月庚子,孔子生。《公羊传·襄公二十一年》:十有一月庚子, 孔子生。”《孔子家语·本姓解》:“孔子之先,宋之后也。……弗父何生宋父周,周生世子胜,胜生正考甫,考甫生孔父嘉。五世亲尽,别为公族,故后以孔为氏焉。一曰孔父者生时所赐号也,是以子孙遂以氏族。孔父生子木金父,金父生睪夷,睪夷生放叔,避华氏之乱而奔鲁。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虽有九女而无子。其妾生孟皮,孟皮一字伯尼,有足病。于是乃求婚于颜氏。颜氏有三女,其小曰徵在。颜父问三女曰:‘陬大夫虽父祖为士, 然其先圣王之裔。今其人身长十尺,武力绝伦,吾甚贪之。虽年长性严,不足为疑。三子孰能为之妻?’二女莫对,徵在进曰:‘从父所制,将何问焉?’父曰:‘即尔能矣。’遂以妻之。徵在既往庙见,以夫之年大,惧不时有男, 而私祷尼丘之山以祈焉,生孔子,故名丘字仲尼。”《世本·秦本·传·宋孔氏》:“叔梁纥生仲尼。仲尼圬顶反首张面,四十有九表,堤眉谷窍,参臂骈胁,腰大十围,长九尺六寸,时为长人。后数世皆一子。”

【考辨】关于孔子生年有两种记载,一是司马迁的鲁襄公二十二年说 ( 见《史记·孔子世家》、《鲁世家》、《十二诸侯年表》),二是《谷梁传》、《公羊传》的鲁襄公二十一年说。两说相差一年,这一年之差,却使后世学者聚讼纷纭,笔墨官司打了两千年。据钱穆先生统计,历史上取前说的学者有杜预(《左传注》)、陆德明(《左氏音义》)、苏辙(《古史》)、袁枢(《通鉴纪事本末》)、郑樵(《通志》)、朱熹(《论语序语》)、吕祖谦(《大事记》)、罗泌(《路史余论》)、金履祥(《通鉴前编》)、薛应旂(《四书人物考》)、夏洪基(《孔子年谱》)、黄宗羲(《南雷文约》)、万斯大(《礼记偶笺》)、马骕(《绎史孔子年谱》)、阎若璩(《困学纪闻笺》、《潜丘札记》)、梁玉绳(《古今人表考》、《史记质疑》)等,而取后说者则有贾逵(《左氏解诂》)、服虔(《左氏传解谊》)、何休(《公羊解诂》)、王钦若(《册府元龟》)、胡安国(《春秋传》)、黄震(《黄氏日钞》)、马端临(《文献通考》)、胡广(《四书大全》)、崔述(《洙泗考信录》)、江永(《乡党图考》、《孔子年谱》、《群经补义》)及钱大昕(《养新录》、《三史拾遗》)等(见钱穆《孔子生年考》,《先秦诸子系年》第1页,中华书局1985年版)。

后世有些学者为了调和二说,进行了多方解说,如司马贞《孔子世家》索隐说:“今以为二十二年,盖以周正十一月属明年,故误也。”司马贞认为《谷梁传》所记的“冬十月庚子,孔子生”,用的是夏历,周历比夏历早两个月,因此按照周正,十月当属于明年,所以《史记》就往后推了一年记在襄公二十二年了。但有学者对此提出疑义,认为《春秋》中成、襄、昭、定、哀用的都是周正,“周正建子,十一月乃今之九月,安得属明年耶?”(狄子奇《孔子编年》卷一)司马贞的说法并无根据。有鉴于此,当代学者对孔子生年问题不再做过多纠缠,而取《史记》司马迁之说。如钱穆先生认为对孔子生年“详考确论,不徒不可能,抑且无所用”(见前引书)。钟肇鹏先生也说:“对于二千年以前的古人的生年差一年,本来不是什么重要问题,何况计年上有虚岁、周岁的不同,在古代历法上又有三正的不同,相差一年其实不过相差几个月,用不着长期争论考辩。今从史记,以孔子生于鲁襄公二十二年即公元551年。(钟肇鹏 《孔子研究》第151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

关于孔子的生日,《公羊传》记是“十有一月庚子”,而《谷梁传》则记为“冬十月庚子,”两者相差一月,对此以往学者多有考证。崔述说:“《春秋》是年冬十月庚辰朔日有食之,则庚子乃十月之二十一日,既无闰月则十一月中不得复见庚子,故今从《谷梁》。周正之冬十月,则今夏正之秋八月也。”(崔述《洙泗考信录》卷一)孔广森《公羊通义》说:“陆德明《释文》谓‘庚子孔子生,传文上有十月庚辰,此亦十月也。一本作十一月庚子。’今以十月庚辰朔校之,知旧作十一月者误,故定从《释文》本。” 据此,孔子当生于“十月庚子”,“十月庚子”是以周正计算,因周历比夏历早两个月,推算为夏正八月二十七日。此生日为后世多数学者接受,故从之。

孔子出生,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中有“野合”之说,后世历来有两种不同的解释。一是认为“野合”是指在野外交配,按此说法,孔子为私生子。但历来儒家都避讳此说,认为有失“圣人”体面,故又主张“野合”是指粗野不合礼仪。司马贞《史记索隐》云:“此云野合者,盖谓梁纥老而徵在少,非当壮室初笄之礼,故云野合,谓不合礼仪。”按,司马迁做《史记》时,孔子地位虽有很大提高,但远没有到迷信的程度,加之司马迁信奉黄老,又具独立精神,故对孔子种种不“尔雅”之事,如“子见南子”、“惶惶如丧家犬”等都能照实记录,因此,司马迁“野合”的说法可能寓有隐讽之意。但孔子即使真是私生子,于其伟大也无损一丝一毫,故不必在文字上做文章,以求避讳。

周灵王23年 鲁襄公24年 壬子(公元前549年)

孔子三岁,父叔梁纥卒 孔子三岁时父亲去世,颜氏娘家是曲阜大族,“于是颜徵在离开纥家,带着三岁的孔丘,寡母孤儿,迁居到鲁国国都曲阜城内的阙里去了。”(匡亚明《孔子评传》第38页,齐鲁书社1985年版)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丘生而叔梁纥死,葬于防山。防山在鲁东,由是孔子疑其父墓处,母讳之也。”《孔子家语·本姓解》:“孔子三岁而叔梁纥卒,葬于放。”

【考辨】《世家》称“丘生而叔梁纥死”,当是概括的说法,而《家语》认为孔子三岁丧父,二者基本相符,故从《家语》。《孔子家语》旧题三国魏王肃注,王肃在自序中称《家语》与《论语》同源,系孔门弟子各记所问,后选一部分辑为《论语》,所余即集录为《孔子家语》,并说《家语》得自孔子二十二世孙孔猛。但人们多认为此书有伪。1973年河北定县八角廊汉墓(墓主为中山怀王,卒于西汉宣帝五风三年,即公元前55年)出土竹简中有《儒家者言》二十七章,内容以孔子及其弟子言行为主,且多和《说苑》及今本《孔子家语》有关,有学者认为,竹简《儒家者言》体例与今本《家语》近似,它与以前出土的西汉双古堆简牍应该都是《家语》的原型。今传本《家语》可能陆续成于孔安国、孔僖、孔季彦、孔猛等孔氏学者之手,有着很长的编篡、改动、增补的过程。(李学勤《竹简〈家语〉与汉魏孔氏家学》,《孔子研究》19872期)因此,《孔子家语》有一个长期流传、整理、编定的过程,并非王肃一人伪造,虽然书中有后人改动、增补的内容,但其中一些材料是基本可信的,故对《家语》材料应有选择地采用。

周灵王25年 鲁襄公26年 甲寅(公元前547年)

孔子六岁,为儿嬉戏,陈俎豆,设礼容 孔子生长在鲁国,从小就对礼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与儿童玩耍时,常把祭祀时存放供品的方形和圆形俎豆等祭器摆列出来,练习磕头行礼。孔子以后提倡“克己复礼”,无疑与他早年的生活经历是有关的。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孔子为儿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

【考辨】《世家》说“为儿嬉戏”,未知何年,暂列于此。

周景王2年 鲁襄公30年 戊午(公元前543年)

孔子九岁,弟子仲由生 仲由,字子路,春秋时卞人,少孔子九岁。

【文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岁。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鸡,佩猳豚,陵暴孔子。孔子设礼稍诱子路,子路后儒服委质,因门人请为弟子。”《孔子家语·弟子解》:“仲由,弁人,字子路,一字季路,少孔子九岁。有勇力才艺,以政事著名。为人果烈而刚直,性鄙而不达于变通。”

周景王12年 鲁昭公9年 戊辰(公元前533年)

孔子十九岁,娶丌官氏女为妻 孔子十九岁时娶宋人丌官氏为妻。

【文献】《孔子家语·本姓解》:“至十九娶于宋之丌官氏。”《世本·秦本·氏性篇》:“孔子娶宋并营氏。”

【考辨】《孔子世家》未有此条,今从《家语》。按,丌又作亣,古其字,音基,丌官,复姓。韩勅造《孔庙礼器碑》云:“并官圣妃在安乐里。”丌字作并。

周景王13年 鲁昭公10年 齐景公16年 己巳(公元前532年)

孔子二十岁,为委吏、乘田,子孔鲤生 孔子出身贫寒,年轻时曾作过委吏(管仓库小吏)、乘田(管理牛羊畜牧小吏)。孔子早年的这段经历,无疑对他以后的成长产生过重要影响。今年孔鲤出生,因鲁昭公送来鲤鱼,故名。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 “孔子贫且贱。及长,尝为季氏史,料量平;尝为司职吏而畜蕃息。由是为司空。……孔子长九尺有六寸,人皆谓之‘长人’而异之。”《论语·子罕》:“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孟子·万章下》:“孔子尝为委吏矣, 曰:‘会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矣,曰:‘牛羊壮长而已矣。’”《孔子家语·本姓解》:“至十九娶于宋之丌官氏,一岁而生伯鱼。鱼之生也,鲁昭公以鲤鱼赐,孔子荣君之贶,故因以名曰鲤而字伯鱼。”《世本·秦本·氏性篇》:“孔子娶宋并营氏,生伯鱼。”

【考辨】委吏、乘田之事,本无明确时间,《阙里志·年谱》分别列于二十岁、二十一岁。崔述《洙泗考信录》说:“二十岁为委吏,二十一岁为乘田吏,殊无明据。大抵在郯子来鲁之先,否则不能自通于国君也。”按,古代男子出仕后,方可与君通贽往来,本年鲁昭公始赐孔子鲤鱼,故孔子出仕当在此时之前,《年谱》可能就是据此列于本年。今从之。另,《年谱》列为委吏、乘田于两年,今列于一年。

周景王15年 鲁昭公12年 楚灵王11年 辛未(公元前530年)

孔子论“克己复礼,仁也” 孔子今年二十二岁,在鲁国有一定影响,适楚灵王被杀,孔子引古语“克己复礼,仁也”评论此事。“克己复礼,仁也”又见《论语·颜渊》,是孔子的一个重要主张。这一思想,是孔子对前人的继承,而不是自己的创造。

【文献】《左传·昭公十二年》:“楚子狩于州来,次于颍尾,使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帅师围徐以惧吴。楚子次于乾溪,以为之援。……析父谓子革:‘吾子,楚国之望也。今与王言如响,国其若之何?’子革曰:‘摩厉以须,王出,吾刃将斩矣。’王出,复语。左史倚相趋过,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视之!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对曰:‘臣尝问焉: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将皆必有车辙马迹焉。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以止王心,王是以获没于祗宫。臣问其诗而不知也。若问远焉,其焉能知之?’王曰:‘子能乎?’对曰:‘能。其诗曰:“祈招之蛑蛑,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王揖而入,馈不食,寝不寐,数日,不能自克,以及于难。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己复礼,仁也。”信善哉!楚灵王若能如是,岂其辱于乾溪?’”《论语·颜渊》:“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仁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考辨】《左传》中的“仲尼曰”有两种情况,一是所评论的事件孔子尚未出生,应为孔子以后的言论;二是所评论的事件孔子已经出生,可能是对当时言论的记载。今年孔子二十二岁,在鲁国有一定影响,应属于后一种情况。

周景王16年 晋昭公3年 鲁昭公13年 壬申(公元前529年)

孔子二十三岁,设教于阙里 孔子开始收徒讲学,学生中有颜由(颜回之父)、曾点、冉耕等。匡亚明说:春秋时期“有些有一定文化教养的没落贵族,特别是士一级的贵族,也利用自己的文化修养(《诗》、《书》、《礼》、《乐》等方面的知识),收徒设教,称为村塾,这种私塾在春秋时期已经有了,但影响不大。孔子所创设的私学,则完全不同,它是中国教育史上跟‘学在官府’相对立的‘学移民间’的划时代的标志。”(《孔子评传》第273274页)

【文献】《论语·述而》:“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论语·述而》:“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颜繇,颜回父,字季路,少孔子六岁。孔子始教于阙里而受学焉。”刘向《新序》:“孔子年二十三岁,始教于阙里,颜路、曾点、琴张之徒,往受学焉。”《阙里志·年谱》:“孔子年二十二岁,始设教于阙里,冉畊、颜路之徒,往受教焉。”

【考辨】孔子何时设教,历来有不同的说法,一说十七岁(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一说二十三岁(刘向《新序》),一说三十岁(匡亚明《孔子评传》),一说三十五岁(司马贞《史记索隐》),刘向曾“领校秘书”,故其说当有据,今从之。

颜路,颜回之父,字季路,鲁国人。《家语》说少孔子六岁,故时年十七岁。冉耕,字伯牛,鲁国人。《列传》、《家语》未记其年岁,而《圣门志》、《阙里广志》说少孔子七岁,若其说可信,时年当十六岁。曾点,南武城人,字子皙,为曾参父亲,年岁不详。《论语·先进》篇:“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金鹗说:“此以齿序。”若金说成立,子路少孔子九岁,曾皙当少孔子十岁左右,时年十三岁左右。琴张,又名琴牢,卫人,字子开,一字子张。年岁不详,此时也当已十三四岁左右。以上几人,为孔子最早的门徒。

周景王17年 鲁昭公14年 癸酉(公元前528年)

孔子二十四岁,合葬父母于防 孔子二十四岁时,母亲去世。由于孔子丧父时年龄很小,不知墓在何处。为了打听父墓以便将父母合葬,孔丘只得把母亲棺柩停放在“五父之衢”,以引起人们的注意,好打听父墓所在。后来颜徵在的邻居陬邑人曼父的母亲,告诉孔子叔梁纥的墓处,孔子这才将父母合葬于防。

【文献】《礼记·檀弓》:“孔子少孤,不知其墓。殡于五父之衢。人之见之者,皆以为葬也。其慎也,盖殡也。问于郰曼父之母,然后得合葬于防焉。”孔颖达《礼记·檀弓疏》:“于是陬曼父之母,素与孔子母相善。见孔子殡母于外,怪问孔子,孔子因其所怪,遂问陬曼父之母,始知父墓所在,然后得以父母尸柩合葬于防。”《礼记·檀弓》:“孔子既得合葬于防,曰:‘吾闻之,古之墓而不坟。今丘也,东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以弗识也。’于是封之,崇四尺。孔子先反。门人后,雨甚。至,孔子问焉,曰:‘尔来何迟也?’曰:‘防墓崩。’孔子不应。三。孔子泫然流涕曰:‘吾闻之,古不修墓。’”《史记·孔子世家》:“孔子母死,乃殡五父之衢。盖其慎也。陬人挽父之母诲孔子父墓,然后往合葬于防焉。”《孔子家语·曲礼公西赤问》:“孔子之母既丧,将合葬焉,曰:‘古者不祔葬,为不忍先死者之复见也。《诗》云:“死则同穴。”自周公已来祔葬矣。故卫人之祔也离之,有以间焉。鲁人之祔也合之。美夫,吾从鲁。’遂合葬于防,曰:‘吾闻之,古墓而不坟。今丘也,东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以弗识也。吾见封之若堂者矣,又见若防者矣,又见覆夏屋者矣,又见若斧形者矣。吾从斧形者焉。’于是封之,崇四尺。孔子先反。门人后,雨甚。至,孔子问焉,曰:‘尔来何迟?’曰:‘防墓崩。’孔子不应。三云。孔子泫然流涕曰:‘吾闻之,古不修墓。’及二十五月而祥(注:大祥,古时父母死去两周年的祭礼),五日而弹琴不成声,十日过禫(注:古代守丧完毕,除服时的祭祀)而成笙歌。“《孔丛子·陈士义》:“李由之母少寡,与李音窃相好而生由。由有才艺,仕于魏,王甚爱之。或曰:‘李由母奸,不知其父,不足贵也。’王以告由,且曰:‘吾不以此贱子也。虽然,古之圣贤亦有似子者乎?吾将举以折毁子者。’李由对曰:‘今人不通于远,在臣欲言谁耳?且孔子少孤,则亦不知其父者也。孔子母死,葬于五父之衢,人见之皆以为孤。葬,问鄹曼父之母,得合葬于防。此则圣人与臣同者也。’王笑曰:‘善。’子顺闻之,问魏王曰:‘李由安得斯言!’王曰:‘假以自显,无伤也。’对曰:‘虚造谤言以诬圣人,非无伤也。’”

【考辨】孔子母亲死于何时,史无记载,已不可考。《史记》叙述此段文字在“儿嬉戏,陈俎豆”之后,“年十七,孟僖卒”之前,故有学者认为是孔子十五六岁时。但所谓“孔子年十七”,孟僖子卒,南宫敬叔往学礼,是司马迁的误记,孟僖子卒时,孔子实已三十四岁(详见“周敬王2年 公元前518年 孟懿子、南宫敬叔学礼于孔子”条)。且上引《檀弓》文字中孔子自称“今丘也,东西南北之人也”,并有门人弟子,故年龄当已较长。《阙里志·年谱》列于二十四岁,此说为大多数学者所接受,故从之。

上引《礼记》中的这段文字,向来有两种不同的解释:《礼记》郑玄注、孔颖达疏把“不知其墓”与“殡于五父之衢”断开,成为两句。按照他们的解释,这段话是说:孔子是其父叔梁纥与其母颜徵在野合(未婚同居)所生,故其母耻而不告孔子父墓所在。孔子母死,孔子想把母亲与父亲合葬,为了打听父墓所在,就想了个殡母于五父之衢的办法。按常礼,殡当在寝而不在外,今孔子故意殡母于外,意在引起人们的注意,使人们怪而问之,孔子便可借机打听父墓之所在。后来问于邹人曼父之母,才知道父亲葬于防,然后使父母得以合葬。按此所说,文中的“殡于五父之衢”是指殡孔子之母。

清人江永则把两句连读成一句,其《孔子年谱》说:“按此章为后世大疑,本非记者之失,由读者不得其句读文法而误也。近世高邮孙邃人濩孙著《檀弓》论文,谓‘不知其墓殡于五父之衢’,十字当连读为句。‘盖殡也,问于郰曼父之母’两句为倒句。甚有理。”据此,则这段话是说:孔子父亲死后,埋在五父之衢,孔子不知是葬、是殡。后孔子母卒,想从周人合葬之礼葬父母于防。根据当时礼制规定,埋棺于坎为殡,殡浅而葬深。若是殡,则可以迁动尸骨重新安葬;若是葬,因为埋葬较深,魂魄已安,便不可轻动。当时看到其父亲下葬的人,都认为是葬。孔子再三审慎,不敢轻启父墓。后来问于郰曼父之母,才知道“盖殡也”,于是启殡合葬于防。

按,以上两说,当以前说为是。古代殡葬一般不超过三个月,“丧三日而殡,三月而葬。”孔子丧父时方三岁,到此时已二十余年,那里有殡二十余年而不下葬的?故江说不可信。但郑注说孔子不知父墓是“母耻而不告”,孔疏亦说“母以幼少之女嫁七十之夫,是以羞惭不能告子”,似皆臆测。盖孔子父死后从古制,墓而不坟,孔子少孤,故不知父墓所在。《檀弓》说“今丘也,东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以弗识也。于是封之”。正说明孔子时始封。又,《孔丛子》有“孔子少孤,不知其父”的说法,当为后世“虚造谤言”,不可为据。

周景王18年 鲁昭公15年 甲戍(公元前527年)

孔子二十五岁,遭季氏家臣阳虎拒斥 孔子母亲去世不久,鲁国贵族季孙氏宴请士一级的贵族。孔子当时还在服丧,但不愿放弃这个学习行礼的好机会,便主动前往,不想却遭到季孙氏家臣阳虎的训斥。于是孔子只好退了出来。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孔子要绖,季氏飨士,孔子与往。阳虎绌曰:‘季氏飨士,非敢享子也!’孔子由是退。”《孔子家语·曲礼公西赤问》:“孔子有母之丧,既练(注:指守丧。练,丧服),阳虎吊焉,私与孔子曰:‘今季氏将大飨境内之士,子闻诸?’孔子曰:‘丘弗闻也。若闻之,虽在衰绖,亦欲与往。’阳虎曰:‘子谓不然乎?季氏飨士不及子也。’阳虎出,曾点问曰:‘语之何谓也?’孔子曰:‘己则衰服,犹应其言,示所以不非也。’”

【考辨】《世家》说“孔子要绖,季氏飨士”,孔子去年丧母,今年正在守丧,故系于本年。《世家》“孔子由是退”下有“孔子年十七,鲁大夫孟釐子病且死,诫其嗣懿子曰”一段。蒋伯潜认为“孔子年十七”一句当与本段连读,旧本断句有误,并说后人认为“‘孔子年十七,适周。’皆由误以‘孔子年十七’句属下文读之故”(《诸子通考》第45页,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按,孟釐子卒于鲁昭公二十四年,时孔子三十五岁(详见“周敬王2年 孟懿子、南宫敬叔学礼于孔子”条)。司马迁说孔子年十七,孟釐子卒,孔子与南宫敬叔适周问礼,当有误。但若按蒋氏之说,“孔子年十七”是指“季氏飨士”时的年龄,则孔子丧母在十六岁时,仍与事实不符,故不从。

又,“季氏飨士”,“孔子欲往”,后世学者多怀疑此事有伪。江永《孔子年谱》、狄子奇《孔子编年》均言“不足为信”,概因为其将“孔子欲往”理解为投机钻营。其实不然,季氏飨士,正是学礼的大好时机,孔子不愿放弃这个机会,故欲前往观察学习,虽被阳虎所绌,但其好学的精神并没有错。后世儒者不了解真情,一心只想为并不存在的过错辩护,结果适得其反,混淆了事实的真相,其所说所论真正是“不足为信”。

周景王19年 鲁昭公16年 乙亥(公元前526年)

孔子除服,十日后方笙歌 孔子今年守丧毕,除服十日后,才吹笙吟歌。根据《礼记·曲礼》,除服之后,五日之内不能弹琴,因为此时哀悼之情还没有完全忘掉,十日之后,哀悼之情已尽,便可吹笙吟歌了。

【文献】《礼记·檀弓上》:“孔子既祥,五日弹琴而不成声,十日而成笙歌。”

【考辨】孔子从周制,当守三年之丧,今年守丧毕,始除服。三年之丧,实际是指三个年头,并非三周年。《仪礼·士虞礼·记》说:“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又期而大祥”是指在人死后第二十五个月举行的祭礼。这已经是第三年了。大祥后便可除去丧服。故《释名·释丧制》说:“又期而大祥,亦祭名也,孝子除衰服,服朝服缟冠。”大祥之后,再过一个月,需要举行禫祭,行过禫祭之后,可以不戴缟冠,而戴一种綅冠,再过一个月,到第二十九个月,就可戴玄冠、穿朝服,恢复平常的服装和生活了。孔子守三年之丧,故列于本年。

 

孔子行年考(二)

(公元前525——公元前517年)

周景王20年 鲁昭公17年 郑定公5年 丙子(公元前525年)

孔子二十七岁,学于郯子 今年鲁国东南方小国郯国的郯子来朝见鲁昭公,在宴会上,鲁国大夫昭子问起郯子关于少昊时以鸟名官的情况,郯子作了详细回答。孔子听说这件事后,马上去拜见郯子,向他请教学习。孔子好学,学无常师,此其一例。

【文献】《左传·昭公十七年》:“秋,郯子来朝,公与之宴。昭子问焉,曰:‘少暤氏鸟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炎帝氏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大暤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高祖少暤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注:鸟名)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鴡鸠氏,司马也;鳲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自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则不能故也。’仲尼闻之,见于郯子而学之。既而告人曰:‘吾闻之,“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犹信。’”又见《孔子家语·辨物》。

【考辨】郯,国名。故城在今山东省郯县西南二十里。郯子自称少暤之后,少暤为己姓,但据《汉书·地理志》:“少昊后,盈姓。”盈即嬴,则少暤后另有为盈(嬴)姓者。《史记·秦本纪赞》云:“秦之先为嬴姓,其后分封,以国为姓,有徐氏、郯氏。”据此,郯当为秦人的一支。秦原为东方民族,因周初参与武庚叛乱,失败后被流放到西北地区(参见林剑鸣《秦史稿》,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郯则留在当地,因与中原风俗不同,故孔子称其为四夷。

周景王22年 鲁昭公19年 戊寅(公元前523年)

孔子二十九岁,学琴于师襄 孔子二十九岁时向师襄学琴,在学习中循序渐进,由曲调到演奏技巧,由技巧到曲子的志趣神韵,由志趣神韵进而体会作曲者的人格风貌。徐复观先生说:“孔子对音乐的学习,是要由技术以深入于技术后面的精神,更进而要把握到此精神具有者的具体人格;这正可以看出一个伟大艺术家的艺术活动的过程。”(《中国艺术的精神》第5页,春风出版社1987年版)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学鼓琴于师襄子,十日不进。师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习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间,曰:‘已习其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间,曰:‘已习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为人也。’有间,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远志焉。曰:‘丘得其为人,黯然而黑,几然而长,眼如望羊,如王四国,非文王其谁能为此也!’师襄子辟席再拜,曰:师盖云《文王操》也。’”《韩诗外传·卷五》:孔子学鼓琴于师襄子而不进。师襄子曰:夫子可以进矣。孔子曰:丘已得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间,曰:夫子可以进矣。曰:丘已得其数矣,未得其意也。有间,复曰:夫子可以进矣。曰:丘已得其意矣,未得其人。有间,复曰:夫子可以进矣。曰:丘已得其人矣,未得其类也。有间,曰:邈然远望,洋洋乎,翼翼乎,必作此乐也。黯然而黑,几然而长,以王天下,以朝诸侯,其惟文王乎!’师襄子避席再拜曰:善!师以为文王之操也。故孔子持文王之声,知文王之为人。师襄子曰:敢问何以知文王之操?孔子曰:然,夫仁者好伟,和者好粉,知者好弹,有殷勤者好丽,某是以知文王之操也。’”又见《孔子家语·辩乐解》。

【考辨】孔子学琴于师襄,年代不可详考。《阙里志》列于本年,今从之。

孔子弟子商瞿生 商瞿,字子木,鲁国人,孔子弟子。喜好《易》,孔子曾传之《易》。

【文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商瞿,鲁人,字子木。少孔子二十九岁。”《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商瞿,鲁人,字子木。少孔子二十九岁。特好《易》,孔子传之志焉。”

孔子弟子冉有、冉雍生 冉有,又名冉求,字子有,鲁国人。曾为季氏宰,有才艺,以政事著名。冉雍,字仲弓,鲁国人,以德行著名。二人均少孔子二十九岁。

【文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冉求字子有,少孔子二十九岁。为季氏宰。《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冉求字子有,仲弓之宗族,少孔子二十九岁。有才艺, 以政事著名。”《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冉雍,字仲弓。仲弓问政,孔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孔子以仲弓为有德行,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父,贱人。孔子曰:‘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冉雍,字仲弓,伯牛之宗族,少孔子二十九岁。生于不肖之父,以德行著名。孔子称其可使南面。”

【考辨】冉求、冉雍,《列传》、《家语》均没有说是那国人。但《家语》说“冉求,仲弓之宗族”,又说“仲弓,伯牛之宗族”。据《家语》,伯牛为鲁人,故知冉求、冉雍也为鲁人。

《荀子》书中曾提到有子弓,并常与孔子并举,有人认为此子弓即仲弓。杨倞《荀子·非相》注云:“子弓,盖仲弓也。”俞樾说:“仲弓称子弓,犹季路称子路。子路、子弓,其字也,曰季曰仲,至五十而加以伯仲也。”(见王先谦《荀子集解》卷三)但郭沫若认为子弓即商瞿传《易》的馯臂子弓,而非仲弓,并说:子弓就是仲弓,“本子路亦称季路之例,则仲弓亦可称为子弓。但这个例子实在不好援用。因为仲尼不见称子尼,伯鱼不见称子鱼,而子思亦不见称季思,则子路仅亦字季路而已。”(《儒家八派的批判》,载《十批判书》129131页,群益出版社1946年版)。郭说成立,今从之。

周景王23年 鲁昭公20年 齐景公26年 己卯(公元前522年)

孔子批评宗鲁“非义” 齐豹推荐宗鲁于公孟,公孟任命其为骖乘。后齐豹准备暗杀公孟,告知宗鲁不要前往。宗鲁认为公孟虽然不善,但应当遵守信义,保护公孟一同前往,结果被杀。孔子认为宗鲁“非义也”,阻止弟子琴张前去吊亡。春秋时期,人们的道德观念发生极大混乱,对于什么是“义”出现了不同标准。宗鲁将义简单理解为对主子的忠诚,而孔子则认为义必须首先以是非善恶为标准,故批评宗鲁“非义”。

【文献】《左传·昭公二十年》:“初,齐豹见宗鲁于公孟,为骖乘焉。将作乱,而谓之曰:‘公孟之不善,子所知也,勿与乘,吾将杀之。’对曰:‘吾由子事公孟,子假吾名焉,故不吾远也。虽其不善,吾亦知之;抑以利故,不能去,是吾过也。今闻难而逃,是僭子也。子行事乎,吾将死之,以周事子;而归死于公孟,其可也。’丙辰,卫侯在平寿。公孟有事于盖获之门外,齐子氏帷于门外,而伏甲焉。使祝灶鼃寘戈于车薪以当门,使一乘从公孟以出;使华齐御公孟,宗鲁骖乘。及闳中,齐氏用戈击公孟,宗鲁以背蔽之,断肱,以中公孟之肩。皆杀之。……琴张闻宗鲁死,往吊之。仲尼曰:‘齐豹之盗,而孟絷之贼,女何吊焉?君子不食奸,不受乱,不为利疚于回,不以回待人,不盖不义,不犯非礼。’”又见《孔子家语·曲礼子夏问》。《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琴牢,卫人,字子开,一字子张。与宗鲁友,闻宗鲁死,欲往吊焉,孔子弗许,曰:‘非义也。’”

【考辨】琴张为孔子早年弟子,孔子二十三岁设教时,他已来学,若以十三四岁计算,今年约二十余岁。琴张不见于《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和《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弟子解》中有琴牢,字子张,对于琴牢与琴张,历来有不同看法,或说为一人,或说为二人。按,《弟子解》虽没有明说琴牢即琴张,但记叙事件相同,二人明显是一人,故当作一人看待。

《庄子·大宗师》有子琴张云:“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三人相与友,曰:‘孰能相与于无相与,相为于无相为?孰能登天游雾,挠挑无极;相忘以生,无所终穷?’三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友。”章太炎《春秋左传读》据此证明琴张即孔子弟子子张(颛孙师)。但据《仲尼弟子列传》,子张少孔子四十八岁,此时尚未出生,故章氏之说不可信。

孔子称赞虞人 齐景公田猎,用弓招虞人,但按当时礼制规定,应当以“皮冠” (《孟子》说是“以旌”),所以景公的行为是违礼的,故虞人宁死不从。孔子听说此事,对虞人表示称赞,认为所招的礼仪不对,则可以不听从。

【文献】《左传·昭公二十年》:“十二月,齐侯田于沛,招虞人以弓,不进。公使执之。辞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见皮冠,故不敢进。’乃舍之。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韪之。’”《孟子·滕文公下》:“孟子曰:‘昔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孔子曰:“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孟子·万章下》:“(孟子)曰:‘……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曰:‘敢问招虞人何以?’曰:‘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庶人,庶人岂敢往哉!况乎以不贤人之招招贤人乎!’”又见《孔子家语·正论解》,作“孔子在齐”。

相传孔子论秦穆公何以称霸 齐景公与晏婴在齐国、鲁国边界上打猎,顺便来到鲁国,由于此时孔子在诸侯间已有了一定声誉,齐景公专门向孔子请教:秦穆公国家狭小,地方偏僻,为什么能称霸呢?孔子答道:秦国虽然狭小,但穆公的志向很大;地方虽然偏僻,但善于起用贤人,所以能够称霸。景公听了十分高兴。通过这件事,孔子在诸侯间的影响更大了。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鲁昭公之二十年,而孔子盖年三十矣。齐景公与晏婴来适鲁,景公问孔子曰:‘昔秦穆公国小处辟,其霸何也?’对曰:‘秦,国虽小,其志大;处虽辟,行中正。身举五羖,爵之大夫,起累绌之中,与语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虽王可也,其霸小矣。’景公说。”《说苑·尊贤》:“齐景公问于孔子曰:‘秦穆公其国小,处僻而霸,何也?’对曰:‘其国小而志大,虽处僻而其政中。其举果,其谋和,其令不偷。亲举五羖大夫于系缧之中,与之语三日而授之政。以此取人,虽王可也,霸则小矣。’”《史记·齐太公世家》:“(齐景公)二十六年,猎鲁郊,因入鲁,与晏婴俱问鲁礼。”《史记·鲁周公世家》:“(鲁昭公)二十年,齐景公与晏子狩竟,因入鲁问礼。”《史记·十二诸侯年表》鲁昭公二十年:“齐景公与晏子狩,入鲁问礼。 ”《史记·十二诸侯年表》 齐景公二十六年:猎鲁界,因入鲁。

【考辨】齐景公来鲁问礼,见于《史记孔子世家》、《鲁周公世家》等,但江永《乡党图考》、崔述《洙泗考信录》、梁玉绳《史记志疑》、狄子奇《孔子编年》及近人钱穆、蒋伯潜等均怀疑此事有伪。其理由有以下几点:一、此事《左传》未见记载,且《左传》本年记录景公因皮肤感染患上热病,病了整整一年,到十二月才好,于是与晏婴“田于沛”,不可能有时间来鲁国。 二、孔子与齐景公问答中说到秦穆公“处僻而霸”,明显是六国时语言,所以此事可能是六国时人伪造的。 三、孔子后到齐国,为高昭子家臣,通过高昭子见景公(见《孔子世家》),若此时已见景公,何必要自辱以为家臣,以求引见。然而仔细分析不难发现,以上几点说服力并不充分。

首先,此事虽不见于《左传》,但不能成为怀疑的理由。《左传》是一部解经的著作,它的记事本来就是围绕经文展开的,且有所谓笔法、体例的考虑,未记录的事件自然不在少数,怎么能因为《左传》没有记录,便认为其事有伪呢?今年齐景公染病,十二月方狩猎于沛。沛,杜预注:“泽名”,江永说水名,一般认为齐国都附近。但章太炎《春秋左传读》则说:“鲁昭公二十年,‘齐景公与晏子狩,入鲁问礼。’是年即齐景公二十六年,云猎鲁界,因入鲁,然则沛在齐、鲁界上。凡水草相半者皆可言沛,非必一地矣。”章氏所说正确与否暂且不论,即使沛在齐都附近,鲁齐本来相去不远,由齐之鲁完全可能,所以此怀疑并不成立。

其次,孔子与景公的对话中,确有后人的用语,这说明此事有后人增饰、修改的地方,但就此断定此事有伪,似根据不足。因为古书都经过长期的传抄流传,有些事件起初只是口头流传,后来才被写成书籍,在这期间,发生某些变形改造,是完全正常的。所以这里的秦穆公“处僻而霸”,也只是司马迁的发挥,我们说它有误,是可以的,若说它有假,则似武断。至于第三点,更不足为辩。故暂信司马公之说,列于此。

周景王24年 鲁昭公21年 庚辰(公元前521

孔子三十一岁,适周问礼于老聃,问乐于苌弘 孔子三十一岁时,与鲁人南宫敬叔适周,向老子问礼。老子说:你所说的,已经与人的骨头腐朽了,只有言论还在。况且君子得其时则出来做事,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并告戒孔子要去掉“骄气与多欲”。孔子又向周大夫苌弘问乐,并参观了周庙,收获很大。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鲁南宫敬叔言鲁君曰:‘请与孔子适周。’鲁君与之一乘车,两马,一竖子俱,适周问礼,盖见老子云。辞去,而老子送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曰 “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毋以有已,为人臣者毋以有已。”’ 孔子自周反于鲁,弟子稍益进焉。“《史记·老子韩非例传》:“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与人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定县竹书《儒家者言》:“于大庙右阶之前有铜□,其□如名(铭)其背〈□□□〉〈之为人也,多〉言多过,多事多患也。”《说苑·敬慎》:“孔子之周,观于太庙右阶之前,有金人焉,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戒之哉!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安乐必戒,无行所悔。勿谓何伤,其祸将长。无谓何害,其祸将大。无谓何残,其祸将然。勿谓莫闻,天妖伺人。荧荧不灭,炎炎奈何。涓涓不壅,将成江河。绵绵不绝,将成网罗。青青不伐,将寻斧柯。诚不能慎之,祸之根也。口是何伤,祸之门也。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盗怨主人,民害其贵。君子知天下之不可盖也,故后之下人,使人慕之。执雌持下,莫能与之争者。人皆趣彼,我独守此。众人惑惑,我独不徙。内藏我知,不与人论技。我虽尊高,人莫我害。夫江河长百谷者,以其卑下也。天道无亲,长与善人。戒之哉,戒之哉!’孔子顾谓弟子曰:‘记之,此言虽鄙而中事情。《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临薄冰。”行身如此,岂以口遇祸哉!’“又见《荀子·宥坐》、《淮南子·道应训》、《说苑·敬慎》、《孔子家语·观周解》、《孔子家语·正论解》、《孔子家语·三恕》,除《说苑》外,皆作鲁桓公庙。《孔子家语·致思》:“孔子曰:季孙之赐我粟千钟,而交益亲,自南宫敬叔之乘我车也,而道加行。故道虽贵,必有时而后重,有势而后行,微夫二子之贶,则丘之道殆将废矣。”《礼记·乐记》:“宾牟贾侍坐于孔子,孔子与之言及乐,曰:‘夫《武》之备戒之已久,何也?’对曰:‘病不得其众也。’‘咏叹之,淫液之,何也?’对曰:‘恐不逮事也。’‘发扬蹈厉之已蚤,何也?’对曰:‘及时事也。’‘《武》坐致右宪左,何也?’对曰:‘非《武》坐也。’‘声淫及商,何也?’对曰:‘非《武》音也。’子曰:‘若非《武》音,则何音也?’对曰:‘有司失其传也。若非有司失其传,则武王之志荒矣。’子曰:‘唯。丘之闻诸苌弘,亦若吾子之言是也。’”《孔丛子·嘉言》:“夫子适周,见苌弘,言终退。苌弘语文公曰:‘吾观孔仲尼有圣人之表。和目而隆颡,皇帝之形貌也;修肱而龟背,长九尺有六寸,成汤之容体也。然言称先王,躬履谦让,洽闻强记,博物不穷,抑亦圣人之兴者乎!’刘子曰:‘方今周室衰微,而诸侯力争。孔丘布衣,圣将安施?’苌弘曰:‘尧舜文武之道或弛而坠,礼乐崩丧,亦正其统纪而已。’既而夫子闻之曰:‘吾岂敢哉,亦好礼乐者也!’”《吕氏春秋·仲春纪第二·当染》:“孔子学于老聃、孟苏夔、靖叔。”《韩诗外传·卷五》:“哀公问于子夏曰:‘必学然后可以安国保民乎?’子夏曰:‘不学而能安国保民者,未之有也。’哀公曰:‘然则五帝有师乎?’子夏曰:‘臣闻黄帝学乎大坟,颛顼学乎禄图,帝喾学乎赤松子,尧学乎务成子附,舜学乎尹寿,禹学乎西王国,汤学乎贷乎相,文王学乎锡畴子斯,武王学乎太公,周公学乎虢叔,仲尼学乎老聃。此十一圣人,未遭此师,则功业不能着乎天下,名号不能传乎后世者也。’诗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又见《新序·杂事第五》,姓名有异。

【考辨】关于孔子问礼于老子的时间,以往有各种不同的说法:(一)在鲁昭公七年,孔子十七岁时。《史记·孔子世家》索隐:“孔子适周,岂访礼之时,即在十七耶?”另外,边韶《老子铭》、郦道元《水经注·渭水》均言“孔子年十七问礼于老子。”近人高亨亦持此说,并举出《左传·昭公七年》有日食的记载,以为旁证(见高亨《关于老子的几个问题》,《社会科学战线》1979年第1期)。(二)在鲁昭公二十四年,孔子年三十四岁时。阎若璩《先圣生卒年月考》说:《曾子问》,孔子曰:昔者吾从老聃助葬于巷党,及堩,日有食之。唯昭公二十四年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见《春秋》,此即孔子从老聃问礼也。此说为今天大多数学者接受。(三)在定公九年,孔子年五十岁时。《庄子·天运》有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闻道,乃南之沛见老聃的记载,梁玉绳《史记志疑》说:盖适周问礼,不知何年。……此本阙疑之事。必欲求其年,则《庄子》五十一之说,庶几近之。(四)在鲁昭公二十一年,孔子三十一岁以前。因为鲁昭公二十二年(孔子三十二岁),周室已发生内乱,打了五年之久,孔子当然不能于周室两派贵族斗争之时去观光问礼。而鲁昭公二十五年(孔子三十五岁),鲁国也发生内乱,昭公出奔,国内无君,孔子因乱适齐,流亡在外者也有几年,自无鲁君与之一车两马之事。而鲁昭公二十六年,周室王子朝已奉周之典籍以奔楚老子也因之免官归居于陈,孔老自无在周相见之理。(詹剑峰《老子其人其书及其道论》第31页)(五)在定公十五年,孔子五十七岁时。此说为今人黄方刚提出,他据《曾子问》中日有食之的记载以及《左传·定公十五年》有日食的记载,认为:孔子两见老子,第一次孔子五十岁,第二次孔子五十七岁。(黄方刚《老子年代之考证》,载《古史辫》第四册)

以上分歧源于文献的不同记载,于是有学者主张,孔子见老子可能不只一次,《世家》、《曾子问》及《庄子》所记载的是不同时间孔子与老子的对话,但以往学者囿于成见,认为孔子与老子只会见过一次,强要把不同资料统一在一起,结果造成混乱。这种看法无疑是有见地的。从文献记录来看,《史记·孔子世家》说孔子“适周问礼”,地点是在周(今河南洛阳);《礼记·曾子问》说“孔子助葬于巷党”,而巷党一般认为是鲁地;《庄子·天运》说“南之沛”,而沛是宋地(今江苏沛县)。可见,孔子至少在上面三个地方见过老子,《世家》所记只是孔、老会面中的一次,地点是在周,目的是问礼,时间应从詹剑峰之说,为鲁昭公二十一年。另,《世家》记与孔子一同问礼的有南宫敬叔,后人多认为他即孟懿子之子,而南宫敬叔出生于鲁昭公十二年,此时仅九岁,他于昭公二十四年方从孔子学礼(详见“周敬王2年 公元前518年 孟懿子、南宫敬叔学礼于孔子。孔子三十四岁”条),故学者对此多有疑问。但此南宫敬叔未必即是孟懿子之子,有学者就指出“南宫敬叔即南宫滔,字子容者,非孟懿子之子也。”(蒋伯潜《诸子通考》第51页)

孔子弟子端木赐生 端木赐,字子贡,卫国人。列于孔门言语之科,善辞令。经商于曹、鲁间,“忆则屡中”,富累千金。自谓“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论语·公冶长》),“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子张》)。孔子称其有从政之才。

【文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端木赐,卫人,字子贡。少孔子三十一岁。子贡利口巧辞,孔子常黜其辩。问曰:‘汝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贡既已受业,问曰:赐何人也?孔子曰: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子贡好废举(集解:废举谓停贮也。即屯货居奇),与时转货赀。喜扬人之美,不能匿人之过。常相鲁卫,家累千金,卒终于齐。《孔子家语·弟子解》:端木赐,字子贡,卫人,少孔子三十一岁。有口才著名,孔子每诎其辩。家富累千斤,常结驷连骑以造原宪。宪居蒿庐蓬户之中,与之言先王之义。原宪衣弊衣冠,并日疏食,衎然有自得之志。子贡曰:甚矣子之病也是!原宪曰:吾闻无财者谓之贫,学道不能行者谓之病。吾贫也,非病也。子贡惭,终身耻其言之过。子贡好贩,与时转货。历相鲁、卫,而终于齐。

【考辨】《列传》、《家语》均言“少孔子三十一岁”,故列于本年。

周敬王2年 鲁昭公24年 癸未(公元前518年)

孔子三十四岁,孟懿子、南宫敬叔来学礼 鲁国贵族孟僖子陪昭公出使楚国,因为不会相礼而感到十分惭愧。临死前嘱咐儿子孟懿子和南宫敬叔拜孔子为师,向孔子学礼。孔子对此十分高兴,认为能改正自己的过错,就是君子。

【文献】《左传·昭公七年》:“三月,(鲁昭)公如楚。孟僖子为介,不能相仪。及楚,不能郊劳。……九月,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礼,乃讲学之,苟能礼者从之。及其将死也,召其大夫,曰:‘礼,人之干也。无礼,无以立。吾闻将有达者曰孔丘,圣人之后也,而灭于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厉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故其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余敢辱。饘于是,鬻于是,以餬余口。”其共也如是。臧孙纥(注:即臧武仲,鲁国大夫)有言曰:“圣人有明德者,若不当世,其后必有达人。”今其将在孔丘乎!我若获没,必属说与何忌(注:说,通“阅”,即南宫敬叔;何忌,即孟懿子。二人为孟僖子之子)于夫子,使事之,而学礼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南宫敬叔师事仲尼。仲尼曰:‘能补过者,君子也。《诗》 曰“君子是则是效,”孟僖子可则效已矣。’”《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年十七,鲁大夫孟釐(注:即僖)子病且死,诫其嗣懿子曰:‘孔丘,圣人之后,灭于宋。其祖弗父何始有宋而嗣让厉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公,三命兹益恭,故鼎铭云:“一命而缕,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敢余侮。饘于是,粥于是,以糊余口。”其恭如是。吾闻圣人之后,虽不当世,必有达者。今孔丘年少好礼,其达者欤?吾即没,若必师之。’及釐子卒,懿子与鲁人南宫敬叔往学礼焉。是岁,季武子卒,平子代立。“

【考辨】《左传》记此条于昭公七年,即公元前535年,是年孔子十七岁,故《世家》称孔子年十七懿子及南宫敬叔往学礼焉。但孟僖子卒于鲁昭公二十四年二月,盖《左传·昭公七年》记孟僖子生病时,连带叙述了他死时的话,太史公未做细查,以为学礼之事即在本年。实际上,昭公七年,孔子年仅十七,而孟懿子及南宫敬叔尚未出生,学礼之事根本不可能(见崔述《〈史记〉言懿子、敬叔学礼于孔子年十七时之谬》,《洙泗考信录》卷一)。故梁玉绳《史记志疑》称:此是史公疎处。因孟僖子卒于本年,故定于此。是年孔子三十四,而南宫敬叔年仅十三。

周敬王3年 鲁昭公25年 甲申(公元前517年)

孔子三十五岁,由鲁之齐 今年鲁国发生内乱。鲁国权臣季平子与另一个贵族郈昭伯因斗鸡发生纠纷,请求鲁昭公裁断。昭公因对季平子把持朝政不满,暗中支持郈氏,并和另一贵族臧昭伯秘密策划出兵围困季平子。但鲁国的另两位贵族叔孙氏和孟孙氏支持季氏,鲁昭公大败,被迫逃亡齐国。这即是历史上有名的“斗鸡之变”。为了逃避战乱,孔子于本年离开了鲁国,来到齐国。

【文献】《左传·昭公二十五年》:“季、郈之鸡斗。季氏介其鸡,郈氏为之金距。平子怒,益宫于郈氏(杜注:侵郈氏室以自益),且让之。故郈昭伯亦怨平子。臧昭伯之从弟会为谗于臧氏,而逃于季氏,臧氏执旃。平子怒,拘臧氏老。将禘于襄公,万(注:舞名,包括文舞与武舞)者二人,其众万于季氏。臧孙曰:‘此之谓不能庸先君之庙。’大夫遂怨平子。公若献弓于公为,且与之出射于外,而谋去季氏。公为告公果、公贲。公果、公贲使侍人僚柤告公。公寝,将以戈击之,乃走。公曰:‘执之。’亦无命也。惧而不出。数月不见,公不怒。又使言,公执戈以惧之,乃走。又使言,公曰:‘非小人之所及也。’公果自言,公以告臧孙,臧孙以难。告郈孙,郈孙以可,劝。告子家懿伯,懿伯曰:‘谗人以君侥幸,事若不克,君受其名,不可为也。舍民数世,以求克事,不可必也。且政在焉,其难图也。’公退之。辞曰:‘臣与闻命矣,言若泄,臣不获死。’乃馆于公宫。”又见《史记·鲁周公世家》。《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年三十五,而季平子与郈昭伯以斗鸡故,得罪鲁昭公。昭公率师击平子,平子与孟氏、叔孙氏三家共攻昭公,昭公师败,奔于齐,齐处昭公乾侯。其后顷之,鲁乱。孔子适齐。”

【考辨】据《左传》,鲁昭公伐季氏在本年九月戊戌(十一日),失败后,于己亥(十二日)逃往齐国。故孔子赴齐当在九月己亥之后。

孔子论“苛政猛于虎” 孔子前往齐国,路过泰山脚下时,听到有妇人在野地哭泣。派弟子前去打听,原来妇人的舅舅、丈夫、儿子均死于虎口。问她为何不离去?答道:没有苛政。孔子听后感慨道:苛政比老虎还要凶猛。

【文献】《孔子家语·正论解》:“孔子适齐,过泰山之侧,有妇人哭于野者而哀。夫子式而听之,曰:‘此哀一似重有忧者。’使子贡往问之,而曰:‘昔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子贡曰:‘何不去乎?’夫人曰:‘无苛政。’子贡以告孔子。孔子曰:‘小子识之,苛政猛于虎。’”又见《礼记·檀弓下》及《新序·杂事第五》。《孔子家语·致思》:“孔子适齐,中路闻哭者之声,其音甚哀,孔子谓其仆曰:‘此哭哀则哀矣,然非丧者之哀也。’驱而前,少进,见有异人焉,拥镰带索,哭音不哀。孔子下车,追而问曰:‘子何人也?’对曰:‘吾丘吾子也。’曰:‘子今非丧之所,奚哭之悲也?’丘吾子曰:‘吾有三失,晚而自觉,悔之何及!’曰:‘三失可得闻乎?愿子告吾无隐也。’丘吾子曰:‘吾少时好学,周遍天下,后还,丧吾亲,是一失也。长事齐君,君骄奢失士,臣节不遂,是二失也。吾平生厚交,而今皆离绝,是三失也。夫树欲静而风不停,子欲养而亲不待。往而不来者年也,不可再见者亲也,请从此辞。’遂投水而死。孔子曰:‘小子识之,斯足为戒矣。’自是弟子辞归养亲者十有三。”又见《韩诗外传·卷九》。

【考辨】孔子见妇人哭于野,见于《家语》、《礼记》及《新序》诸书,但所记并不完全相同。《礼记》作“孔子过泰山侧”,未说何时事,《新序》则作“孔子北之山戎氏”,孔子一生未北入蛮夷,《新序》或恐有误,今从《家语》,故列于此。又,孔子见邱吾子,虽不如前一事常被人提到,但《家语》、《韩诗外传》均有记载,邱吾子“三失”之说也情理之中,故一并录入。此事《韩诗外传》记录稍有异,其中邱吾子作皋鱼。

孔子答齐景公问政;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 孔子来到齐国后,齐景公询问孔子如何为政,孔子回答:君要象个君,臣要象个臣,父亲要象个父亲,儿子要象个儿子。又问,孔子回答:为政在于节省财力。齐景公感到很高兴。孔子在齐国,还听到著名的韶乐,结果三月不知肉味,感叹道:想不到欣赏音乐竟到了这种境界。

【文献】《说苑·修文》:“孔子至齐郭门之外,遇一婴儿挈一壶,相与俱行,其视精,其心正,其行端。孔子谓御曰:‘趣驱之,趣驱之,《韶》乐方作。’孔子至彼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故乐非独以自乐也,又以乐人;非独以自正也,又以正人矣哉。于此乐者,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史记·孔子世家》:“孔子适齐,为高昭子家臣,欲以通乎景公。与齐太师语乐,闻《韶》音,学之,三月不知肉味,齐人称之。景公问政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岂得白食诸!’他日又复问政于孔子,孔子曰:政在节财。景公说。《论语·颜渊》: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论语·述而》: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

【考辨】孔子去年九月来齐,《论语》所记问政、闻乐之事当在本年前后,故列于此。

 

孔子行年考(三)

(公元前515——公元前505年)

周敬王5年 鲁昭公27年 丙戍(公元前515年)

孔子三十七岁,由齐返鲁 孔子到齐国后,一度得到齐景公的信任,据说景公还想把尼谿这个地方封给孔子,但晏婴称孔子“非贤人之行”,景公逐渐改变了对孔子的看法,孔子于是离开齐国回到鲁国。

【文献】《墨子·非儒下》:“齐景公问晏子曰:‘孔子为人何如?’晏子不对,公又复问,不对。景公曰:‘以孔某语寡人者众矣,俱以贤人也。今寡人问之,而子不对,何也?’晏子对曰:‘婴不肖,不足以知贤人。虽然,婴闻所谓贤人者,入人之国必务合其君臣之亲,而弭其上下之怨。孔某之荆,知白公之谋,而奉之以石乞,君身几灭,而白公戮。婴闻贤人得上不虚,得下不危,言听于君必利人,教行下必于上,是以言明而易知也,行[明而]易(而)从也,行义可明乎民,谋虑可通乎君臣。今孔某深虑同谋以奉贼,劳思尽知以行邪。劝下乱上,教臣杀君,非贤人之行也;入人之国而与人之贼,非义之类也;知人不忠,趣之为乱,非仁义之也。逃人而后谋,避人而后言,行义不可明于民,谋虑不可通于君臣,婴不知孔某之有异于白公也,是以不对。景公曰:呜呼!贶寡人者众矣,非夫子,则吾终身不知孔某之与白公同也。’”《史记·孔子世家》将欲以尼谿田封孔子。晏婴进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以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自大贤之息,周室既衰,礼乐缺有间。今孔子盛容饰,繁登降之礼,趋详之节。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君欲用之以移齐俗,非所以先细民也。后景公敬见礼子,不间其礼。异日,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齐大夫欲害孔子,孔子闻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鲁。又见《墨子·非儒下》、《晏子春秋·外篇·仲尼见景公景公欲封之晏子以为不可》,后者尼谿尔稽。 《孔子家语·六本》:“孔子见齐景公,公说焉,请置禀丘之邑以为养。孔子辞而不受,入谓弟子曰:‘吾闻君子当功受赏,今吾言于齐君,君未之行而赐吾邑,其不知丘甚矣。’于是遂行。”又见《吕氏春秋·离俗览第七·高义》、《说苑·立节》。《孟子·万章下》:“孔子之去齐,接浠(注:不等把淘米晒干。浠,淘米)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之国也。’”

【考辨】孔子居齐年数,《世家》不详。江永《乡党图考》说:“昭二十七年,吴季札聘上国,反于齐,子死嬴、博间,而夫子往观葬,盖自鲁往观,嬴、博间近鲁境也。然则在齐不过一年耳。”按,嬴、博在今山东泰安县境,与齐都临淄相比,较曲阜为近。故江氏之说有据,今从之。又,崔述《洙泗考信录》云:“孔子归鲁,以理度之,当在定公既立之后。或至彼时去齐,或先去齐,而复暂栖他国,迨定公立而后返鲁,均未可知。”钱穆称:“其时孔子未仕于鲁,亦不必定公立而后可归。”(《孔子自齐返鲁考》,《系年》第11页)驳之甚有力,故不从。

孔子往观吴公子季札葬子 季札出使齐国,在返回的路上,他的长子去世,葬在赢、博之间。孔子听说后,前去观看了葬礼的整个过程。认为季札行礼,完全符合规定。

【文献】《礼记·檀弓下》:“延陵季子(注:即吴公子季札,居于延陵,因以为号)适齐,于其反也,其长子死,葬于嬴、博之间。孔子曰:‘延陵季子,吴之习于礼者也。’往而观其葬焉。其坎深不至泉,其敛以时服,既葬而封,广轮掩坎,其高可隐也。既封,左袒,右还其封,且号者三,曰:‘骨肉复归于土,命也!若魂气则无不之也,无不之也。’而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之于礼也,其合矣乎!’”又见《孔子家语·曲礼子贡问》及《说苑·修文》。

【考辨】《左传·昭公二十七年》:“延陵季子聘于上国,遂聘于晋,以观诸侯。”二十七年传文只言季札“聘于晋,”未提及“适齐”之事,但从“聘于上国”一语看,季札当不止聘于晋一国(按,“上国”是吴对中原诸国的泛称),且晋位于齐国的西面,去晋国必然要路过齐国,江永据此推断季札葬子之事发生于由晋返齐的路上。今姑从之。

周敬王6年 鲁昭公28年 丁亥(公元前514年)

孔子三十八岁,弟子颜回生 颜回,字子渊,鲁国人。

【文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颜回者,鲁人也,字子渊。少孔子三十岁。……回年二十九,发尽白,蚤死。”《索隐》:“按,《家语》亦云‘年二十九而发白,三十二而死。’”《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颜回,鲁人,字子渊。少孔子三十岁。年二十九而发白,三十一岁蚤死。”

【考辨】颜回生年,据《仲尼弟子列传》及《家语》所云“少孔子三十岁”,则当为鲁昭公二十年,即公元前522年。颜回共活了三十二岁,(一说三十一岁),其卒年当在鲁哀公五年(公元前490年),时孔子六十二岁。但《论语·先进》篇云颜回死,颜路请子之车,孔子答孔鲤死时,有棺而无槨。可知孔鲤死于颜回之先。孔鲤生于鲁昭公10年 即公元前532年,《孔子世家》言其年五十,先孔子死,则当卒于鲁哀公十二年即公元前483年,此时孔子已七十岁矣,与《列传》、《家语》说法不符。王肃《孔子家语》注称或为设事之辞,亦即说孔鲤有棺而无槨,是假设之辞,而不是指孔鲤真的已经死了。但仍难以解释通。故后人又有主张少孔子三十八岁者(李灼《至圣编·年世纪》),少三十七岁者(阎若璩《四书释地又续》),少三十是四十之误者(毛奇龄《论语稽求》),少孔子三十岁,享年四十有一者(李铠《尚史》),莫衷一是。按,颜回之死,当从《论语》之说,在孔鲤之后,孔鲤卒于鲁哀公十二年(公元前483年),则颜回当卒于鲁哀公十三年(详见周敬王38年 公元前482年 颜回卒条)。颜回享年以三十二岁计算,则当生于本年,实少孔子三十八岁。

老子归居,相传与孔子讨论仁义 老子丢官回到家乡不久,孔子再一次前去拜访。孔子与老子就无为而治还是仁义之治展开了论辩。孙以楷、甄长松说:“这次辩论的核心问题是:人性究竟是什么?孔子认为仁义是人的本性,仁义的表现是泛爱无私,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利己;或者说,以利人开始,换取利己的结局;人与人之间是一种互利关系,这种关系只不过被仁义加以修饰而已。老聃认为这种做法是矫情之举,是绕了一个弯子,最终还是回到个人生存问题上来,亦即归为生养之道;而生养之道最根本的还是自然。因此,老子认为仁义之说实在是迂阔得很,而自然说则直面人生。”(《庄子通论》第6162页)

【文献】《庄子·天道》:“孔子西[]藏书于周室,子路谋曰:由闻周之征藏史有老聃者,免而归居,夫子欲[]藏书,则试往因焉。孔子曰:善。往见老聃,而老聃不许,于是繙十二经以说。老聃中其说,曰:大谩,愿闻其要。孔子曰:要在仁义。老聃曰:请问仁义,人之性邪?孔子曰:然。君子不仁则不成,不义则不生。仁义,真人之性也,又将奚为矣?老聃曰:请问何谓仁义?孔子曰:中心物恺,兼爱无私,此仁义之情也。老聃曰:意!几乎后言。夫兼爱,不亦迂乎?无私焉,乃私也。夫子若欲使天下无失其牧乎?则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兽固有群矣,树木固有立矣。夫子亦放德而行,循道而趋,已至矣,又何偈偈乎揭仁义,若击鼓而求亡子焉?意!夫子乱人之性也。’”《庄子·天运》:孔子见老聃而语仁义。老聃曰:夫播糠眯目,则天地四方易位矣;蚊虻囋肤,则通昔不寐矣。夫仁义憯然乃愦吾心,乱莫大焉。吾子使天下无失其朴,吾子亦放风而动,总德而立矣,又奚杰杰然揭仁义,若负建鼓而求亡子者邪?夫鹄不日浴而白,乌不日黔而黑。黑白之朴,不足以为辨;名誉之观,不足以为广。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考辨】《天道》篇记子路云:“由闻周之征藏史有老聃者,免而归居”,可知孔子这次拜访老子是在老子免官归居不久,老子免官是在鲁昭公二十六年,公元前516年,估计当在本年前后,暂列于此。这次会面的地点,当在老子的故乡陈苦县厉乡仁里(今河南省鹿邑)。

周敬王7年 鲁昭公29年 戊子(公元前513年)

孔子三十九岁,弟子谵台灭明生 谵台灭明,字子羽,鲁国武城人。少孔子三十九岁。外貌丑陋,而谨于自修,“行不由径”,非公事不入公门。曾仕于鲁,为大夫。又活动于南方长江一带,有弟子三百人,在当时影响很大。孔子曾以为“才薄”,继以为“吾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文献】《韩非子·显学》:“澹台子羽,君子之容也,仲尼几而取之,与处久而行不称其貌。宰予之辞,雅而文也,仲尼几而取之,与处久而智不充其辩。故孔子曰:‘以容取人乎,失之子羽;以言取人乎,失之宰予。’”《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澹台灭明,武城人,字子羽,少孔子三十九岁。状貌甚恶。欲事孔子,孔子以为材薄。既已受业,退而修行,行不由径,非公事不见卿大夫。南游至江,从弟子三百人,没取予去就,名施乎诸侯。孔子闻之,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澹台灭明,武城人,字子羽,少孔子四十九岁。有君子之姿。孔子尝以容貌望其才,其才不充孔子之望。然其为人公正无私,以取与去就,以诺为名。仕鲁为大夫。”

【考辨】《仲尼弟子列传》言其“少孔子三十九岁”,当生于本年。谵台灭明在学术上的影响虽不及曾参、子夏等,但他弟子众多,显赫一时,且对孔子有“启过”之功,故列于此。

冬,孔子批评晋铸刑鼎 晋国赵鞅等铸刑鼎,把当年范宣子所作的刑书刻在鼎上。孔子听说后,感叹道:晋国将要亡了,失去了法度。春秋时期,礼治和刑治是思想界争论的一个重要问题。孔子重礼治,反对刑治,反映了其思想保守的一面。

【文献】《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冬,晋赵鞅、荀寅帅师城汝滨,遂赋晋国一鼓铁,以铸刑鼎,著范宣子所为刑书焉。仲尼曰:‘晋其亡乎,失其度矣。夫晋国将守唐叔之所受法度,以经纬其民,卿大夫以序守之。民是以能尊其贵,贵是以能守其业。贵贱不愆,所谓度也。文公是以作执秩之官,为被庐之法,以为盟主。今弃是度也,而为刑鼎,民在鼎矣,何以尊贵?贵何业之守?贵贱无序,何以为国?且夫宣子之刑,夷之蒐也,晋国之乱制也,若之何以为法?’蔡史墨曰:‘范氏、中行氏其亡乎。中行寅为下卿,而干上令,擅作刑器,以为国法,是法奸也。又加范氏焉,易之,亡也。其及赵氏,赵孟与焉;然不得已,若德,可以免。’”又见《孔子家语·正论解》。

周敬王9年 鲁昭公31年 庚寅(公元前511年)

老子在鲁,孔子从其助葬 老子在沛居住一段时间后,可能在孔子的邀请下,来到了鲁国。老子在鲁期间,孔子曾随老子助葬。在送葬的路上遇到日食,老子让孔子把馆柩放在道路右边,停止哭泣,观察变化,等日食过后继续进行。事后,老子讲解了送葬遇日食要停止行进的道理,使孔子受益非浅。

【文献】《礼记·曾子问》:“曾子问曰:‘葬引至于堩(注:音gèng,道也)日有食之,则有变乎?且不乎?孔子曰:昔者吾从老聃助葬于巷党,及堩,日有食之。老聃曰:丘,止柩就道右,止哭以听变。既明反,而后行。曰:礼也。反葬而丘问之,曰:夫柩不可反者也。日有食之,不知其已之迟数,则岂如行哉?老聃曰:诸侯朝天子,见日而行,逮日而舍奠。大夫使,见日而行,逮日而舍。夫柩不蚤出,不莫宿,见星而行者,唯罪人与奔父母之丧者乎。日有食之,安知其不星见也?且君子行礼,不以人之亲痁(注:音店diàn,病也)患。吾闻诸老聃云。’”《礼记·曾子问》:曾子问曰:古者师行,必以迁庙主行乎?孔子曰:‘……吾闻诸老聃曰天子崩,国君薨,则祝取群庙之主而藏诸祖庙,礼也。卒哭成事,而后主各反其庙。君去其国,大宰取群庙之主以从,礼也。袷祭于祖,则祝迎四庙之主。主出庙、入庙,必跸。老聃云。’”《礼记·曾子问》:曾子问曰:下殇土周葬于园,遂舆机而往,途迩故也。今墓远,则其葬也如之何?孔子曰:吾闻诸老聃曰,昔者史佚有子而死,下殇也,墓远,召公谓之曰:何以不棺敛于宫中?史佚曰:吾敢乎哉?召公言于周公。周公曰:岂不可!史佚行之。下殇用棺,衣棺,自史佚始也。’”《礼记·曾子问》:子夏曰:金革之事无辟也者,非欤?孔子曰:吾闻诸老聃曰,昔者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也。今以三年之丧从其利者,吾弗知也。’”

【考辨】《曾子问》说“助葬于巷党”,巷党学者多认为是鲁地。刘汝霖《周秦诸子考》说:“巷党不冠以国,必鲁地。因孔子、曾子皆鲁人也。《子罕》:‘达巷党人曰’,按康有为读法,达字联上章,此章只余‘巷党人曰’四字。由此可知,孔子问礼地在鲁国。”“助葬”的时间,前人多有歧说,从事实判断,当在老子失官以后,如果老子以征藏史的身份来鲁国助葬,则不好理解;另外,“助葬”时有日食。据《左传·昭公三十一年》:“十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今年正符合这两个条件,故列于此。

周敬王11年 鲁定公1年 壬辰(公元前509年)

孔子四十三岁。弟子有若生 有若,字子有,鲁国人。认为孝悌是仁的基础,主张“礼之用,和为贵”(《论语·学而》),提出“百姓足,君孰与不足”(《颜渊》),要求减少税收,藏富于民。孔子去世后,一度被子夏等人推为孔门传人。

【文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有若少孔子四十三岁。”《史记·仲尼弟子列传》索隐、正义引《家语》:“(有若)鲁人,字有,少孔子三十三岁。”《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有若,鲁人,字子有(一云子若),少孔子三十六岁。为人强识好古道。”

【考辨】有若年龄《仲尼弟子列传》、索隐正义引《家语》及今本《家语》的记录各不相同,未知孰是。今从《仲尼弟子列传》。狄子奇《孔子编年》说少孔子十三岁,并云:“兹从《史记》,孔子之卒,诸弟子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当必在年高有德之科。”狄氏所说,纯属臆测,故不从。

周敬王12年 鲁定公2年 癸巳(公元前508年)

孔子四十四岁,弟子卜商生 卜商,字子夏,卫国人。

【文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卜商,字子夏,少孔子四十四岁。子夏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孔子曰:‘商始可与言《诗》已矣。’”《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卜商,卫人,字子夏,少孔子四十四岁。习于《诗》,能诵其义,以文学著名。为人性不弘,好论精微,时人无以尚之。尝适卫,见读史志者云:‘晋师伐秦,三豕渡河。’子夏曰:‘非也。己亥耳。’读史志者问诸晋史,果曰己亥。于是卫以子夏为圣。”

【考辨】《家语》说子夏为卫人,而《史记集解》引郑玄说为温国人。《史记索隐》说:“温国今河内温县,元(原)属卫故。”故知子夏为卫人。

周敬王13年 鲁定公3年 甲午(公元前507年)

孔子四十五岁,弟子言偃生 言偃,字子游,吴国人。列于孔门文学之科。曾为武城宰,遵循孔子“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论语·阳货》)的原则,以礼乐为教,取得成效。《礼记·礼运》反映了子游一派“大同”、“小康”的主张。

【文献】《论语·雍也》:“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耳乎?’曰:‘有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论语·先进》:“文学:子游、子夏。”《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言偃,鲁人,字子游,少孔子四十五岁。既已守业,为武城宰。孔子过,闻弦歌之声。孔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曰:‘昔者偃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孔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孔子以为子游习于文学。”又见《论语·阳货》。《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言偃,吴人,字子游,少孔子三十五岁。特习于礼,以文学著名。仕为武城宰。尝从孔子适卫,与将军之子兰相善,使之守学于夫子。”《荀子·非十二子》:“子思唱之,孟轲和之,世俗之沟犹瞀儒,嚾嚾然不知其所非也,遂受而传之,以为仲尼、子游为兹厚于后世。”

【考辨】《列传》说子游少孔子四十五岁,而《家语》云“少孔子三十五岁”,今从《列传》,故列于本年。

邾隐公使大夫问冠礼于孔子 邾隐公即位不久,要举行冠礼,通过孟懿子来向孔子请教。孔子于是向他详细讲述了冠礼的内容,使邾隐公顺利地举行了冠礼。

【文献】《孔子家语·冠颂解》: “邾隐公既即位,将冠,使大夫因孟懿子问礼于孔子。子曰:‘其礼如世子之冠。冠于阼者,以著代也。醮于客位,加其有成,三加弥尊,道喻其志,冠而字之,敬其名也。虽天子之元子,犹士也,其礼无变,天下无生而贵者故也。 行冠事必于祖庙,以裸享之礼以将之,以金石之乐以节之,所以自卑而尊先祖,示不敢擅也。’懿子曰:‘天子未冠即位,长亦冠乎?’孔子曰:‘古者王世子虽幼,其即位则尊为人君。人君,治成人之事者,何冠之有?’懿子曰:‘然则诸侯之冠异天子与?’孔子曰:‘君薨而世子主丧,是冠也,与人君无所殊也。’懿子曰:‘今邾君之冠非礼也?’孔子曰:‘诸侯之有冠礼也,夏之末造也,有自来矣,今无讥焉。天子冠者,武王崩,成王十三而嗣立,周公居冢宰,摄政以治天下,明年夏六月既葬,冠成王而朝于祖,以见诸侯,亦为君也。周公命祝雍作颂曰:祝王辞达而勿多也。祝雍辞曰:使王近于民,远于年,啬于时,惠于财,亲贤而任能。其颂曰:令月吉日,王始加元服,去王幼志,服衮职,钦若昊天,六合是式,率尔祖考,永永无极。此周公之制也。’懿子曰:‘诸侯之冠,其所以为宾主,何如?’孔子曰:‘公冠,则以卿为宾,无介,公自为主,迎宾,揖升自阼,立于席北。其醴也,则如士,飨之以三献之礼。既醴,降自阶。诸侯非公而自为主者,其所以异,皆降自西阶,玄端与皮弁异,朝服素韠。公冠四加玄冕祭,其酬币于宾,则束帛乘马。王太子庶子之冠拟焉,皆天子自为主,其礼与士无变,飨食宾也皆同。’懿子曰:‘始冠必加缁布之冠,何也?’孔子曰:‘示不忘古。太古冠布,斋则缁之,其緌也吾未之闻。今则冠而敝之可也。’懿子曰:‘三王之冠,其异何也?’孔子曰:‘周弁、 殷冔、 夏收,一也,三王共皮弁素緌。委貌,周道也;章甫,殷道也;毋追,夏后氏之道也。’”

【考辨】据《左传》,邾庄公今年卒,故系于此。狄子奇《孔子编年》云:“是时邾子新丧,恐未可行冠礼。然篇中引成王冠事,亦于既葬后行之,故仍系之是年。”

周敬王14年 鲁定公4年 乙未(公元前506年)

孔子四十六岁,弟子曾参生 曾参,字子舆,鲁国南武城人。

【文献】《论语·学而》:“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论语·学而》:“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论语·里仁》:“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论语·泰伯》:“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论语·先进》:“参也鲁。”《论语·颜渊》:“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论语·宪问》:“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曾参,南武城人,字子舆, 少孔子四十六岁。孔子以为能通孝道,故授之业。作《孝经》。死于鲁。”《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曾参,南武城人,字子舆,少孔子四十六岁。志存孝道,故孔子因之以作《孝经》。齐尝聘欲以为卿而不就,曰:‘吾父母老,食人之禄,则忧人之事,故不忍远亲而为人役。’参后母遇之无恩,而供养不衰。及其妻以梨蒸不熟,因出之。人曰:‘非七出也。’参曰:‘梨蒸,小物耳,吾欲使熟而不用吾命,况大事乎?’遂出之,终身不娶妻。其子元请焉,告其子曰:‘高宗以后妻杀其子孝己,尹吉甫以后妻放伯奇。吾上不及高宗,中不比吉甫 ,庸知其得免于非乎?’”

【考辨】《史记索隐》云:“按,武城属鲁。当时鲁更有北武城,故言南也。”《正义》云:“南武城在兖州,子游为宰者。《地理志》云定襄有武城,清河有武城,故此云南武城也。”按,南武城故地在今山东省平邑县附近,旧属鲁国。

周敬王15年 鲁定公5年 丙申(公元前505年)

孔子四十七岁,退修诗书礼乐 季桓子家臣阳虎与桓子的另一个宠臣梁怀玉发生矛盾,桓子偏袒梁怀玉,阳虎一怒之下,囚禁了季桓子。后桓子与阳虎立盟才被释放。自此鲁国的政权掌握在家臣手中,“陪臣执国政”。在这种情况下,孔子无意仕途,专心整理《诗》《书》等古代典籍,四方弟子前来受业,影响不断扩大。

【文献】《论语·季氏》:“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论语·季氏》:“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墨子·公孟》:“孔子博于《诗》、《书》,察于礼乐。”《史记·孔子世家》:“桓子嬖臣曰仲梁怀,与阳虎有隙。阳虎欲逐怀,公山不狃止之。其秋,怀益骄,阳虎执怀。桓子怒,阳虎因囚桓子,与盟而醳之。阳虎由此益轻季氏。季氏亦僭于公室,陪臣执国政,是以鲁自大夫以下皆僭离于正道。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史记·鲁周公世家》:“定公五年,季平子卒。阳虎私怒,囚季桓子,与盟,乃舍之。”

【考辨】阳虎囚季桓子,事在定公五年,故列于此。《世家》说“孔子不仕”,但孔子自齐返鲁后,此时尚未出仕,故当有误。

《世家》又于鲁哀公十二年说:“鲁终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废,《诗》、《书》缺。追迹三代之礼,序《书传》……”云云,可知孔子修订《诗》、《书》,非一日一时。大概今年即开始对《诗》、《书》作初步整理,而到晚年才真正完成,故太史公叙述此事于两处。钟肇鹏说:“这里没有讲到《易》、《春秋》。大概孔子晚年才研究《易经》,所以说‘五十以学《易》’(《述而》)司马迁也说‘孔子晚而喜《易》’(《史记·孔子世家》)《春秋》也是孔子晚年的著作。孔子认为《易》、《春秋》是比较精深的学科,因之不用来做普通教材,只有少数高才生才能学习《易》、《春秋》。”(《孔子研究》第92页)

按,钟氏认为《易》、《春秋》与《诗》、《书》、礼乐有区别,是正确的;但他把“五十以学《易》”与“晚而好《易》”混为一谈,则有误。详见下节考辨。

孔子学《易》,自称加以数年,可以无大过 孔子在整理古代文献时,对《周易》一书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周易》原来是一部占卜的书,其作用是预测吉凶,而此时孔子对《周易》有了新的认识,认为《周易》具有对人生指导的作用,是一部人生教科书。于是发出感叹:再给我几年时间,从五十岁时好好学《易》,这样便可以无大过了。

【文献】《论语·述而》:“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论语·子路》:“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礼记·缁衣》:“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为卜筮。’古之遗言与!龟筮犹不能知也,而况于人乎?《诗》云:‘我龟既厌,不我告犹。’《兑命》曰:‘爵无及恶德,民立而正事,纯而祭祀,是为不敬。事烦则乱,事神则难。’《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恒其德,贞,妇人吉,夫子凶。’”

【考辨】《论语·述而》有所谓“鲁读”的问题。唐陆德明《经典释文》卷第二十四《论语音义》云:“学易:如字。《鲁》读‘易’为‘亦’,今从《古》。”《鲁》指《鲁论》,《古》指《古论》。这里是说《古论》“学易”之“易”字,《鲁论》读作“亦”字,陆德明认为《鲁论》之异文不可从,应从《古论》。但清代惠栋提出异义,他以《外黄令高彪碑》“恬虚守约,五十以学”为证,认为当以《鲁论》“亦”字为是。日本人本田成之更进一步提出“《易》为孔子、子思、孟子所完全不知”。近人钱玄同、钱穆、李镜池、郭沫若、李平心等皆步其后尘,否认孔子与《周易》有关,在学术界影响很大。但也有人反对其说,张心徵、朱谦之、冯有兰都认为当从《古论》作“易”。二者相互争论,莫衷一是。李学勤先生认为“易”、“亦”异文是由于同音通假而致,而“易”、“亦”二字在上古音中韵部并不相同,“易”在锡部,“亦”在铎部,因此不能相借。西汉以后,锡部、铎部之字才开始押韵,“易”、“亦”两字之音方相接近。所以“易”、“亦”的通假应是两汉之际以后的事,不可能发生在西汉。鉴于西汉已有作“易”的本子,那么“亦”必然晚出(参见李学勤《“五十以学〈易〉”问题考辨》,《〈周易〉经传溯源》第50页,长春出版社1992年版)。

关于本章的时间有不同看法,一些旧注认为《论语》此章是孔子五十岁以前的言论,如东汉郑玄《论语注》云:“加我数年,年至五十以学此《易》,其义理可无大过。孔子时年四十五、六,好《易》,玩读不敢懈倦,汲汲然,自恐不能究竟其意,故云然也。”认为“五十以学《易》”的“五十”是指五十岁,这样孔子讲这段话的时间当在他五十岁之前。后来三国魏何晏《论语集解》亦说:“《易》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年五十知而知天命,以知命之年读至命之书,故可以无大过矣。”宋代邢昺《论语注疏》则说得更明确:“加我数年,方至五十,谓四十七时也。”清人编定的几种年谱,如江永《孔子年谱》、狄子奇《孔子编年》等都将本章列在周敬王十五年,孔子四十七岁时。这种看法与文意相符,应该是正确的。但有人对此提出疑义,认为此说与《史记·孔子世家》的记载不符,且无法解释为什么孔子五十岁才学《易》,而主张此章是孔子晚年的言论。

“晚年说”的根据主要是《史记·孔子世家》的一段记载:“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绝。曰:‘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其中“加我数年”一语显然即是来自《论语·述而》,《世家》这段文字排在孔子暮年返鲁之后,时间应该是在鲁哀公十二年(公元前483年)前后,此时孔子已年近七十,所以认为是孔子晚年的言论。近些年出土发表的马王堆帛书《要》,也提到孔子晚年学《易》:夫子老而好《易》,居则在席,行则在囊。一些晚年论者便以帛书为根据,如廖名春说:《论语》此章的,实质就是《史记》、《汉书》、帛书《要》篇之。只不过喜易好易是他人对孔子的客观描述,而学易则是孔子的谦称罢了。(《帛书〈易传〉初探》第165页,台湾文史哲出版社1999年版)

既然是晚年的言论,为什么要说“五十以学《易》”呢?为了与其观点相符和,“晚年论者”对这段话作了种种解释。一种办法是改变文章的句读:如清代龚元玠《十三经客难》云:“先儒句读未明。当‘五’一读,‘十’一读,言或五或十,以所加年言。”按照龚的说法,这段话就成了“假我数年五、十,以学《易》……”一种是改变文章的文字:最有代表性的是朱熹《四书集注》,他说:“刘聘君见元城刘忠定公,自言尝读他《论》‘加’作‘假’,‘五十’作‘卒’,盖‘加’、‘假’声近而误读,‘卒’与‘五十’字相似而误分也。愚按此章之言,《史记》作‘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加’正作‘假’而无‘五十’字。盖是时孔子年已几七十矣,‘五十’字误无疑也。”按这种说法,这段话是说“假我数年,卒以学《易》……”。还有一种方法是改变文章的理解:明代孙应鳌《四书近语》云:“非以五十之年学《易》,是以五十之理数学《易》也。”孙氏认为所谓的“五十以学《易》”,是指大衍之数五十,而不是指五十岁。廖名春说:“《论语》此章是孔子晚年深入学《易》之后的追悔之言。其意思是说:再多给我几年时间,只要我从五十岁时就像现在这样学《易》,就可以不犯大的错误了。”(同上)以上几种说法均显牵强,故不从。“五十以学《易》”当从郑玄、何晏之说,为孔子五十岁以前的言论。《论语》和《史记》的不同记载,应当和孔子修订《诗》、《书》、礼乐一样,是前后不同阶段的事情,不必强合于一处。

按,孔子一生曾经有两次集中对文献的整理。第一次是在由齐返鲁后,时孔子四十七岁,首次出游遭到挫折,加之鲁国阳虎当政,“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孔子世家》)第二次是孔子晚年周游列国不遇,返回鲁国时。《孔子世家》云:“鲁终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废,《诗》、《书》缺。追迹三代之礼,序《书传》……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绝。曰:‘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世家》叙此事于鲁哀公十二年,此时孔子已年近七十。《论语·述而》中“假我数年”一语,显然是孔子第一次而不是第二次整理文献时所说的。但《世家》叙述第一次整理文献时,并没有提到《易》,而只在第二次整理文献时说到“晚而喜《易》”,并引用了“假我数年”的话。出现这种情况,并不意味着孔子直到晚年才对《易》发生兴趣,也不意味着“五十以学《易》”是孔子晚年的言论,而是因为司马迁是对《易》与《诗》、《书》、礼乐作了不同处理。对《诗》、《书》、礼乐,在前后两个阶段均作了叙述,而对《易》则只在后一段作了集中叙述,把前后不同的事情放在了一起。其中“假我数年”一段即是以前的事情,但在叙述“晚而好《易》”时连带一并提起,这样作可能如学者所言,是因为“《诗》、《书》、礼乐是孔子教一般学生的教材” ,而《易》“则是比较高深的学科,因之不用来做普通教材,只有少数高才生才能学习”(钟肇鹏《孔子研究》第92页)。由于《易》与《诗》《书》礼乐有这样的差别,在叙述第一次整理文献时,因下面接着有弟子弥众,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的话,故省去了对《易》的论述,而放在晚而好《易》时一并叙述。

“五十以学《易》”是孔子五十岁以前的言论,但孔子并非五十岁以后才开始学《易》。从《左传》等书的记载来看,《周易》是在当时社会上比较流行的一种典籍,贵族常用其占卜,并引用其卦爻辞。“五十以学《易》”并不是说五十岁才开始学《易》,而是表示对《易》有了新的认识理解,决定要重新学《易》。《周易》传统上是一部占卜的书,其作用是预测吉凶,孔子以前大概对《周易》也作如是观。但在四十余岁整理文献时,通过研读,对《周易》有了新的认识,认为《周易》具有对人生指导的作用,于是发出感叹:再给我几年时间,从五十岁时好好学习《易》,这样便可以无大过了。与以往的不同之处在于,孔子此时已不是从占筮的角度来理解《周易》,而是把《周易》看作一部人生的教科书,是从哲理的角度看待《周易》。孔子自称:“不占而已矣。”(《论语·子路》)又说:“我观其德义而。”(帛书《要》),正反映了这一点。

孔子辨古物“羊” 季桓子挖井,挖出一个土罐,里面有一只羊,派人问孔子询问。孔子指出,木石中的怪物叫夔、蝄蜽,水中怪物叫龙、罔象,土中的怪物叫羵羊。孔子好学,有博物君子之称,故有识羵羊、辨大骨之事。

【文献】《国语·鲁语下》:“季桓子穿井,获如土缶,其中有羊焉。使问之仲尼曰:‘吾穿井而获狗,何也?’对曰:‘以丘所闻,羊也。丘闻之:木石之怪曰夔、蝄蜽,水之怪曰龙、罔象,土之怪曰羵羊。”《史记·孔子世家》:“孔了年四十二,鲁昭公卒于乾侯,定公立,定公立五年,夏,季平子卒,桓子嗣立。季桓子穿井得土缶,中若羊,问仲尼云‘得狗’。仲尼曰:‘以丘所闻,羊也。丘闻之,木石之怪夔、罔阆,水之怪龙、罔象,土之怪坟羊。’”又见《说苑·辨物》。

【考辨】孔子辨古物“羵羊”之事,最初记载于《国语·鲁语下》,而没有说明具体时间。司马迁将此事定于定公五年,当有所据,今从之。

孔子行年考(四)

(公元前504——公元前500年)

 

周敬王16年 鲁定公6年 丁酉(公元前504年)

孔子不欲见阳虎 阳虎大权在握后,为了扩大势力,要拜见孔子,邀请其出仕,孔子一直不见。后孔子与阳虎相遇,婉言谢绝了其邀请。孔子为实现政治理想,不断在寻找出仕的机会;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屑与阳货等“乱臣贼子”为伍。孔子的一生,就是在这种矛盾中度过的。

【文献】《论语·阳货》:“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孟子·滕文公下》:“阳货欲见孔子而恶无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阳货矙孔子之亡也,而馈孔子蒸豚;孔子亦矙其亡也,而往拜之;当是时,阳货先,岂得不见!”

【考辨】《左传·定公六年》云:“阳虎又盟公及三桓于周社,盟国人于亳社,诅于五父之衢。”可知阳虎今年正式掌权,其见孔子当在此时前后,故列于此。

阳货,《论语》何晏注:“阳虎也,季氏家臣。”邢疏:“盖名虎字货。”按,古人名、字往往含义相近。虎、货却无甚联系,邢昺所说未必可信。虎、货古音相近,当为音近而转。

孔子弟子颛孙师生 颛孙师,姓颛孙,名师,字子张,陈国人。曾随孔子周游列国,困于陈、蔡。主张“见危致命,见得思义”(《论语·子张》),提出“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同上)的交友原则。过分重视容貌举止,子游、曾子称其“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同上)。

【文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颛孙师,陈人,字子张。少孔子四十八岁。子张问干禄,孔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孔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国必闻,在家必闻。’孔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国及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国及家必闻。’”《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颛孙师,陈人,字子张。少孔子四十八岁。为人有容貌,资质宽冲,博接从容。自务居,不务立于仁义之行。孔子门人友之而弗敬。”《韩非子·显学》:“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有孙氏之儒,有乐正氏之儒。”《礼记·檀弓上》:“子张病,召申祥而语之曰:‘君子曰终,小人曰死;吾今日其庶几乎?’…… 子张之丧,公明仪为志焉。褚幕丹质,蚁结于四隅,殷士也。”《礼记·檀弓下》:“子张死,曾子有母之丧,齐衰而往哭之。或曰:‘齐衰不以吊。’曾子曰:‘我吊也与哉?’”《史记·儒林传》:“孔子卒后,七十子之徒,散游诸侯,大者为师傅卿相,小者友教士大夫,或隐而不见。故子路居卫,子张居陈,澹台子羽居楚,子夏居西河,子贡终于齐。”

周敬王18年 鲁定公8年 己亥(公元前502年)

孔子欲应公山不狃之召 公山不狃等人不得志于季桓子,便与阳虎勾结起来一同反对季氏,遭到三桓的激烈反抗,结果兵败逃亡。这期间,公山不狃曾召孔子,孔子想前往。子路表示不理解,孔子认为自己是为了实现政治理想。

【文献】《论语·阳货》:“公山弗扰(注:即不狃)以费叛,召,子欲往。子路不悦,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史记·孔子世家》:“定公八年,公山不狃不得意于季氏,因阳虎为乱,欲废三桓之适,更立其庶孽阳虎素所善者,遂执季桓子。桓子诈之,得脱。定公九年,阳虎不胜,奔于齐。是时孔子年五十。公山不狃以费畔季氏,使人召孔子。孔子循道弥久,温温无所试,莫能已用,曰:‘盖周文武起丰镐而王,今费虽小,傥庶几乎!’欲往。子路不说,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者岂徒哉?如用我,其为东周乎!’然亦卒不行。《史记·鲁周公世家》:(定公)八年,阳虎欲尽杀三桓适,而更立其所善庶子以代之;载季桓子将杀之,桓子诈而得脱。三桓共攻阳虎,阳虎居阳关。九年,阳虎奔齐,已而奔晋赵氏。

【考辨】公山不狃召孔子之事,崔述《洙泗考信录》、梁玉绳《史记志疑》等均疑其有伪。其理由是:公山不狃之叛,在定公十二年夏,当时孔子为鲁司寇,主张堕三家之都。公山不狃为费宰,乃以费叛。于是孔子命申句须、乐欣出兵讨伐,公山不狃遂奔齐。可见公山不狃之叛,正因为反对孔子堕费,而《论语》却说公山不狃以费叛,召孔子,孔子欲往,明显有误。按,《论语·阳货》:“公山弗纽以费叛,召,子欲往。”当是后人记述之辞,盖公山不狃曾召孔子,孔子欲往,后公山不狃以费叛。起初两件事并无联系,公山不狃召孔子时,也未必以费叛为借口。但古人语言简洁,把两件事一并叙述在这里,遂使后人误认为公山不狃召孔子是在定公十二年以费叛时(见钱穆《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孔子考》,《系年》第1618页)。《世家》列此事于定公九年,说明太史公尚能读懂此语。但据《左传》,公山不狃因阳虎叛在定公八年,故郑环《孔子年谱》说不狃之召,当在定八年冬阳虎入阳关以叛之时。《史记》系之九年阳虎奔齐之后,非是。郑说是,今从之。

周敬王19年 鲁定公9年 庚子(公元前501年)

老子居沛,相传孔子往见之 老子在陈居住一段时间后,因为躲避战乱,来到了沛。这时孔子感到自己还没有真正理解道,便前往沛,向老子请教。孙以楷、甄长松说:“这个孔子五十一岁所未闻的道不是普通的社会政治之道,而是自然大道。所以,当老子问孔子是怎样探求道的时候,孔子回答道:‘求之度数。’这个‘度数’并非社会制度名数,而是天体运动的度数(所谓‘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之类);孔子又进而回答说‘求之于阴阳’。度数也是阴阳变化之数,所以求之于度数仍不得,才进而求之于阴阳。看来,孔子探求天道的路径并不错,但是还没有达到把握天道的程度。当孔子向老子求问天道的时候,老子告诉说:……道不可献,不可进,不可告,不可与,必需通过内心领悟,才能真正把握天道,内心不悟,强从外入,那是不可取的。老子认为必需帮助孔子问天道之后,很快又把话题转到了仁义问题,指出仁义只是先王住宿过一夜的旅社,并不是永恒的真理;他希望孔子能够顺任自然的变化而不为物欲所滞塞。”(《庄子通论》第63页)

【文献】《庄子·天运》:“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闻道,乃南之沛见老聃,老聃曰:‘子来乎!吾闻子,北方之贤者也。子亦得道乎?’孔子曰:‘未得也。’老子曰:‘子恶乎求之哉?’曰:‘吾求之度数,五年而未得也。’老子曰:‘子又恶乎求之哉?’曰:‘吾求之于阴阳,十有二年而未得。’老子曰:‘然。使道而可献,则人莫不献之于其君;使道而可进,则人莫不进之于其亲;使道而可以告人,则人莫不告其兄弟;使道而可以与人,则人莫不与其子孙。然而不可者,无它也,中无主而不止,外无正而不行。由中出者,不受于外,圣人不出;由外入者,无主于中,圣人不隐。名,公器也,不可多取。仁义,先王之蘧庐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久处,觏而多责。古之至人,假道于仁,托宿于义,以游逍遥之虚,食于苟简之田,立于不贷之圃。逍遥,无为也;苟简,易养也;不贷,无出也。古者谓是采真之游。以富为是者,不能让禄;以显为是者,不能让名。亲权者,不能与人柄。操之则慄,舍之则悲,而一无所鉴,以窥其所不休者,是天之戮民也。怨、恩、取、与、谏、教、生、杀八者,正之器也,唯循大变无所湮者为能用之。故曰正者,正也。其心以为不然者,天门弗开矣。’”《庄子·知北游》:孔子问于老聃曰:今日晏闲,敢问至道。老聃曰:汝齐戒,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掊击而知。夫道,窅然难言哉!将为汝言其崖略。夫昭昭生于冥冥,有伦生于无形,精神生于道,形本生于精,而万物以形相生。故九窍者胎生,八窍者卵生。其来无迹,其往无崖,无门无房,四达之皇皇也。邀于此者,四枝强,思虑恂达,耳目聪明。其用心不劳,其应物无方。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广,日月不得不行,万物不得不昌,此其道与!《庄子·天地》:夫子问于老聃曰:有人治道若相放,可不可,然不然。辨者有言曰:离坚白若悬宇。若是则可谓圣人乎?老聃曰:是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执狸之狗来田,猿狙之便来藉。丘,予告若,而所不能闻与而所不能言,凡有首有趾无心无耳者众,有形者与无形无状而皆存者尽无。其动止也,其死生也,其废起也,此又非其所以也。有治在人,忘乎物,忘乎天,其名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谓入于天。’”《庄子·天运》:孔子见老聃归,三日不谈。弟子问曰:夫子见老聃,亦将何规哉?孔子曰:吾乃今于是乎见龙。龙,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乎云气而养乎阴阳。予口张而不能嗋,予又何规老聃哉!’”《孔子家语·五帝》季康子问于孔子曰:旧闻五帝之名,而不知其实,请问何谓五帝?孔子曰:昔丘也闻诸老聃曰: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其神谓之五帝。古之王者,易代而改号,取法五行,五行更王,终始相生,亦象其义,故其生为明王者,死而配五行。是以太皞配木,炎帝配火,黄帝配土,少皞配金,颛顼配水。’”《孔子家语·执辔》:子夏问于孔子曰:商闻易之生人及万物鸟兽昆虫,各有奇耦气分不同,而凡人莫知其情,唯达德者能原其本焉。天一地二人三,三三为九,九九八十一,一主日,日数十,故人十月而生。八九七十二,偶以从奇,奇主辰,辰为月,月主马,故马十二月而生。七九六十三,三主斗,斗主狗,故狗三月而生。六九五十四,四主时,时主豕,故豕四月而生。五九四十五,五为音,音主猿,故猿五月而生。四九三十六,六主律,律主鹿,故鹿六月而生。三九二十七,七主星,星主虎,故虎七月而生。二九一十八,八主风,风主虫,故虫八月二生。其余各从其类矣。鸟、鱼生于阴而属于阳,故皆卵生。鱼游于水,鸟游于云,故立冬则燕雀入海化为蛤。蚕食而不饮,蝉饮而不食,蜉蝣不饮不食。万物之所以不同,介鳞夏食而冬蛰,龁吞者八窍而卵生,龃嚼者九窍而胎生,四足者无羽翼,戴角者无上齿,无角者前齿者膏,无角无后齿者脂,昼生者类父,夜生者类母。是以至阴主牝,至阳主牡。敢问其然乎?孔子曰:然。吾昔闻老聃亦如女之言。’”

【考辨】《庄子·天运》云:“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闻道,乃南之沛见老聃。”今年孔子五十一岁,故列于此。

阳虎奔晋,孔子说赵氏后世会有乱了 阳虎去年发动叛乱,失败,今年遂奔晋国,投靠赵简子。孔子听说此事后,认为赵简子收留乱臣,后世将会有乱。但据《韩非子·外储说左下》,赵简子“执术而御之”,阳虎无法为乱,反而助赵简子一臂之力,反映了儒法两家不同的用人观点。《韩非子》一文,可能即是针对孔子的观点而发。

【文献】《左传·定公九年》:“六月,伐阳关。阳虎使焚莱门。师惊,犯之而出奔齐,请师以伐鲁,曰:‘三加,必取之。’齐侯将许之。鲍文子谏曰:‘臣尝为隶于施氏矣,鲁未可取也。上下犹和,众庶犹睦,能事大国,而无天菑,若之何取之?阳虎欲勤齐师也,齐师罢,大臣必多死亡,己于是乎奋其诈谋。夫阳虎有宠于季氏,而将杀季孙以不利鲁国,而求容焉。亲富不亲仁,君焉用之?君富于季氏,而大于鲁国,兹阳虎所欲倾覆也。鲁免其疾,而君又收之,无乃害乎?’齐侯执阳虎,将东之。阳虎愿东,乃囚诸西鄙。尽借邑人之车,锲其轴,麻约而归之。载葱灵,寝于其中而逃。追而得之,囚于齐。又以葱灵逃,奔宋,遂奔晋,适赵氏。仲尼曰:‘赵氏其世有乱乎!’”《韩非子·外储说左下》:“阳虎议曰:‘主贤明,则悉心以事之;不肖,则饰奸而试之。’逐于鲁,疑于齐,走而之赵,赵简子迎而相之。左右曰:‘虎善窃人国政,何故相也?’简主曰:‘阳虎务取之,我务守之。’遂执术而御之,阳虎不敢为非,以善事简主,兴主之强,几至于霸也。”又见《韩非子·难四》、《说苑·权谋》,文较《左传》简略。

孔子五十一岁,为中都宰 孔子今年被任命为中都宰,上任之后,在丧葬礼仪上进行了一番改革,“为四寸之棺,五寸之椁,因丘陵为坟,不封不树”,据说一年以后取得一定的效果,四方诸侯纷纷效仿,不久孔子由中都宰升为司空,又升为大司寇。

【文献】《礼记·檀公上》:“夫子治于中都,四寸之棺,五寸之椁。”《史记·孔子世家》:“其后定公以孔子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则之。由中都宰为司空,由司空为大司寇。”《孔子家语·相鲁》:“孔子初仕,为中都宰,制为养生送死之节,长幼异食,强弱异任,男女别途,路无拾遗,器不雕伪。为四寸之棺,五寸之椁,因丘陵为坟,不封不树。行之一年,而四方诸侯则焉。定公谓孔子曰:‘学于此法以治鲁国,何如?’孔子对曰:‘虽天下可乎,何但鲁国而已哉!’”

【考辨】孔子为中都宰,有两种不同的记载:一是《孔子世家》所记,在定公九年阳虎为乱之后;一是《吕氏春秋·孟冬纪第十·安死》、《家语·曲礼子夏问》及《阙里志》等所记,在定公五年季平子卒时。按,以上二说,当以前说为是。后一说不可信,其理由是:一、《吕氏春秋·安死》、《家语·曲礼子夏问》云:“季平子卒,将以君之璵璠敛,赠以珠玉。孔子初为中都宰,闻之历阶而救焉,曰:‘送死而以宝玉,是犹曝尸于中原也。其示民以奸利之端,而有害于死者,安用之?且孝子不顺情以危亲,忠臣不兆奸以陷君。’乃止。”葬季平子事见《左传·定公五年》,但所记与此不同,且并没有言及孔子,故其说当为后人增饰,未必可信。二、定公五年,正是阳虎掌权之时,此时“定公安能自用孔子?孔子安能自行其意?”(崔述《〈年谱〉记为宰及司空之年之谬》,《洙泗考信录》卷一)三、《论语·阳货》、《孟子·滕文公下》均记阳虎见孔子,以“怀其宝而迷其邦”相问,说明此时孔子并未出仕。故今从《世家》,定于定公九年,时孔子五十一岁。

周敬王20年 鲁定公10年 齐景公四十八年 辛丑(公元前500年)

齐鲁夹谷之会,孔子摄行相事 夹谷之会,是孔子政治生涯中的一件大事,也是其有影响的政绩之一。关于此事的经过,傅隶朴说:“八年‘二月,公侵齐’。‘夏,齐国帅师伐我’,都是为了晋国,现在晋既无奈齐、卫何,鲁也就乐得与齐言和,暂息干戈。经书会于夹谷,左氏云会于祝其,随加解释曰:‘实夹谷’,这是一地而有二名之故。由于孔子以盛德有名于时,无知之辈,心存不服,藉事难之。故于其初相定公来齐为会之际。犁弥即以孔丘知礼而无勇,劝齐侯使莱人以兵劫鲁侯,讵知孔子是有备而来,一方面以兵保护鲁侯退出,一方面以大义责备齐侯,齐侯自知理亏,立即斥退了莱人。及盟,齐人又在盟书上载明:齐师出境,鲁国必须尊此盟约以三百乘兵车从征。孔子使兹无还提出相对的条款说:齐必须依此盟约归还鲁汶阳之田。后来齐侯要飨公,孔子以齐种种无礼行为,恐再受轻侮,乃向梁丘据推辞了飨礼。”(《春秋三传比义》第476页,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84年版)

【文献】《左传·定公十年》:“夏,公会齐侯于祝其,实夹谷。孔丘相。犁弥言于齐侯曰:‘孔丘知礼而无勇,若使莱人以兵劫鲁侯,必得志焉。’齐侯从之。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两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乱之,非齐君所以命诸侯也。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俘不干盟,兵不逼好,于神为不祥,于德为愆义,于人为失礼,君必不然。’齐侯闻之,遽辟之。将盟,齐人加于载书曰:‘齐师出竟,而不以甲车三百乘从我者,有如此盟。’孔丘使兹无还揖对,曰:‘而不反我汶阳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齐侯将享公,孔丘谓梁丘据曰:‘齐、鲁之故,吾子何不闻焉?事既成矣,而又享之,是勤执事也。且牺象不出门,嘉乐不野合。飨而既具,是弃礼也。若其不具,用秕稗也。用秕稗,君辱,弃礼,名恶,子盍图之?夫享,所以昭德也。不昭,不如其已也。’乃不果享。齐人来归郓、讙、龟阳之田。”《谷梁传·定公十年》:“离会不致,何为致也?危之也。危之,则以地致何也?为危之也。其危奈何?曰:‘颊谷之会,孔子相焉,两君就坛,两相相揖,齐人鼓噪而起,欲以执鲁君。孔子历阶而上,不尽一等,而视归乎齐侯曰:‘两君和好,夷狄之民何为来?’为命司马止之。齐侯逡巡而谢曰:‘寡人之过也。’退而属其二三大夫曰:‘夫人率其君与之行古之道,二三子独率我而入夷狄之俗,何为?’罢会,齐人使优施舞于鲁君之幕下,孔子曰:‘笑君者,罪当死!’使司马行法焉,手足异门而出。齐人来归郓、讙、龟阳之田者,盖为此也。因是以见虽有文事,必有武备,孔子于夹谷之会见之矣。”《公羊传·定公十年》:“齐人曷为来归运、讙、龟阳田?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齐人为是来归之。”《史记·孔子世家》:“定公十年春,及齐平。夏,齐大夫黎鉏言于景公曰:‘鲁用孔丘,其势危齐。’乃使使告鲁为好会,会于夹谷。鲁定公且以乘车好往。孔子摄相事,曰:‘臣闻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古者诸侯出疆,必具官以从。请具左右司马。’定公曰:‘诺。’具左右司马。会齐侯夹谷,为坛位,土阶三等,以会遇之礼相见,辑让而登。献酬之礼毕,齐有司趋而进曰:‘请奏四方之乐’。景公曰:‘诺。’于是旍旄羽祓矛戟剑拨鼓噪而至。孔子趋而进,历阶而登,不尽一等,举袂而言曰:‘吾两君为好会,夷狄之乐何为于此!请命有司!’有司却之,不去,则左右视晏子与景公。景公心怍,麾而去之。有顷,齐有司趋而进曰:请奏宫中之乐。景公曰:诺。’优倡侏儒为戏而前。孔子趋而进,历阶而登,不尽一等,曰:‘匹夫而营惑诸侯者罪当诛!请命有司!’有司加法焉,手足异处。景公惧而动,知义不若,归而大恐,告其群臣曰:鲁以君子之道辅其君,而子独以夷狄之道教寡人,使得罪于鲁君,为之奈何?有司进对曰:君子有过则谢以质,小人有过则谢以文。君若悼之。则谢以质。于是齐侯乃归所侵鲁之郓、汶阳、龟阴之田以谢过。《史记·鲁周公世家》:(鲁定公)十年,定公与齐景公会于夹谷,孔子行相事。齐欲袭鲁君,孔子以礼历阶,诛齐淫乐,齐侯惧,乃止,归鲁侵地而谢过。《史记·齐太公世家》:(齐景公)四十八年,与鲁定公好会夹谷。黎鉏曰:孔丘知礼而怯,请令莱人为乐,因执鲁君,可得志。景公害孔丘相鲁,惧其霸,故从黎鉏之计。方会,进莱乐,孔子历阶上,使有司执莱人而斩之,以礼让景公。景公惭,乃归鲁侵地以谢,面罢去。《史记·魏世家》:(晋顷公)其后十四岁而孔子相鲁。《史记·十二诸侯年表》鲁定公十年:公会齐侯于夹谷。孔子相。齐归我地。又见《新语·辨惑》,文近《孔子世家》。

【考辨】孔子在夹谷之会的身份,历来有不同的说法:一种意见认为,《世家》所说的“摄行相事”是指卿相,如全祖望《经史答问》云:“夹谷之相,正孔子为卿之证。春秋时所重莫如相,凡相其君而行者,非卿不出。”并说“是时以阳虎诸人之乱,孔子遂由庶姓当国,夹谷之会,三家拱手以听,孔子俨然得充其使,是破格而用之者也。”另一种意见则认为是由中都宰代行相事,持此说者有狄子奇,《孔子编年》说:“定公十年,会齐于夹谷,孔子以中都宰摄行相事。愚按春秋时相必以卿,孔子以中都宰相,故曰摄。后儒考古不明,以此为相国之任,而谓孔子为卿,误矣。”还有意见认为所谓的“摄行相事”是指相礼,毛奇龄《西河答问》云:“周时无‘相’名官者。上文所云‘相’,乃傧相之相,非卿相之相。且是时季孙以司徒兼冢宰,孔子以异性平民,骤至司寇,已是异数,岂能代季孙摄行相国之事哉?”今从狄氏之说。夹谷之会,《左传》说在定公十年夏,与孔子为鲁司寇在同一年,史籍虽无明确交代二者谁在前,但以意推之,似“摄行相事”在前,为司寇在后。

孔子为鲁司寇,葬鲁昭公于鲁国公墓 鲁昭公卒,季孙氏葬昭公于鲁公墓之南,使昭公离诸君墓较远,在常人看来,昭公实际被排除在公墓之外。孔子为司寇后,在昭公墓地之外挖掘一条沟,扩大了公墓的范围,表示昭公与鲁国先君葬在同一墓地。孔子以其政治智慧,巧妙地处理了贵族间的矛盾。

【文献】《左传·定公一年》:“六月癸亥,公之丧至自乾侯。戊辰,公即位。季孙使役如阚公氏,将沟焉。荣驾鹅曰:‘生不能事,死又离之,以自旌也。纵子忍之,后必或耻之。’乃止。季孙问于荣驾鹅曰:‘吾欲为君谥,使子孙知之。’对曰:‘生弗能事,死又恶之,以自信也。将焉用之?’乃止。秋七月癸巳,葬昭公于墓道南。孔子为司寇也,沟而合诸墓。”《韩诗外传·卷八》:“孔子为鲁司寇,命之曰:‘宋公之子弗甫何孙,鲁孔丘,命尔为司寇。’孔子曰:‘弗甫敦及厥辟将不堪。’公曰:‘不妄。’”《孔子家语·相鲁》:“于是二年,定公以为司空。乃别五土之性,而物各得其所生之宜,咸得厥所。先时季氏葬昭公于墓道之南,孔子沟而合诸墓焉,谓季桓子曰:‘贬君以彰已罪,非礼也;今合之,所以掩夫子之不臣。’由司空为大司寇,设法而不用,无奸民。”

【考辨】孔子何时为司寇,旧有不同说法,或谓在阳虎败之后,夹谷之前(崔述《为司寇之年》,《洙泗考信录》卷一),或谓在定公十二年(狄子奇《孔子编年》),盖因为“由中都宰为司空、由司空为司寇”期间时间已不能详分,今列于定公十年夹谷之会后。

孔子诛少正卯 孔子担任大司寇后,杀掉鲁国大夫少正卯,并列举了五条罪状。据说三个月后,鲁国男女别于塗,道不拾遗,达到了大治。

【文献】《荀子·宥坐》:“孔子为鲁摄相,朝七日而诛少正卯。门人进问曰:‘夫少正卯鲁之闻人也,夫子为政而诛之,得无失乎?’孔子曰:‘居,吾语女其故。人有恶者五,而窃盗不与焉: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僻而坚,三曰言伪而辨,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得免于君子之诛,而少正卯兼有之。故居处足以聚徒成群,言谈足以饬邪营众,强足以反是独立,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以不诛也。是以汤诛尹谐,文王诛潘止,周公诛管叔,太公诛华仕,管仲诛付里乙,子产诛邓析、史付,此七子者,皆异世同心,不可不诛也。《诗》曰:“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斯足忧矣。’”《史记·孔子世家》:“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摄相事,有喜色。门人曰:‘闻君子祸至不惧,福至不喜。’孔曰:‘有是言也。不曰“乐其以贵下人”乎?’于是诛鲁大夫乱政者少正卯。与闻国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饰贾;男女行者别于塗;塗不拾遗;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以以归。”又见《孔子家语·始诛》、《说苑·指武》、《尹文子·大道下》。

【考辨】孔子杀少正卯事,后代儒家学者多怀疑有误,其所举理由有以下几点:一,春秋时未有杀士的记录,诛一大夫更非易事。二,其事不见于《左传》、《国语》、《论语》、《子思》、《孟子》诸书,而仅见于《荀子》。三,此事可能出于韩非、李斯的虚构,为以后“坑儒”的先声。四,孔子指责少正卯“人有恶者五”与《荀子·非十二子》相近,少正卯或可能为十二子的化身。五,孔子主张“为政焉用杀”,而此举与其主张明显不符(见崔述《为鲁司寇下》,《洙泗考信录》卷二;钱穆《孔子行摄相事诛鲁大夫乱政者少正卯辨》,《系年》第25页)。

按,以上唯第五点较有说服力,但实际生活中的人物显然要更为复杂,且有所谓“义刑义杀”之说,故此事真伪难以遽定。退一步讲,即使孔子真地杀了少正卯,也需以历史的眼光作具体分析,而不应把它看作孔子身上抹不去的污迹,而竭力为其辩护,故暂列于此。

孔子为鲁司寇,还有以下几条,一并列于此:

《荀子·宥坐》:“孔子为鲁司寇,有父子讼者,孔子拘之,三月不别。其父请止,孔子舍之。季孙闻之,不说,曰:‘是老也欺予,语予曰:‘为国家必以孝。今杀一人以戮不孝,又舍之。’冉子以告。孔子慨然叹曰:‘呜呼!上失之,下杀之,其可乎!不教其民而听其狱,杀不辜也。三军大败,不可斩也;狱犴不治,不可刑也,罪不在民故也。慢令谨诛,贼也;今生也有时,敛也无时,暴也;不教而责成功,虐也。已此三者,然后刑可即也。《书》曰:“义刑义杀,勿庸以即,予维曰未有顺事。”言先教也。’”又见《孔子家语·始诛》、《韩诗外传》卷三第二十二章、《说苑·政理》,文辞有详略的不同。

《孔子家语·好生》:“孔子为鲁司寇,断狱讼,皆进众议者而问之曰,子以为奚若,某以为何若,皆曰云云如是。然后夫子曰,当从某子几是。”又见《说苑·至公》。

《吕氏春秋·先识览第四·乐成》:“孔子始用于鲁,鲁人鷖诵之曰:‘麛裘而韠,投之无戾;韠之麛裘,投之无邮。’用三年,男子行乎途右,女子行乎途左,财物之遗者,民莫之举,大智之用,固难逾也。”此事又见《孔丛子·陈士义》,文辞稍有不同。

《墨子·非儒下》:“孔某为鲁司寇,舍公家而封季孙。季孙相鲁君而走,季孙与邑人争门关,决植。”

《孔子家语·相鲁》“初,鲁之贩羊有沈犹氏者,常朝饮其羊以诈市人;有公慎氏者,妻淫不制;有慎溃氏者,奢侈逾法;鲁之鬻六畜者,饰之以储价。及孔子之为政也,则沈犹氏不敢朝饮其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溃氏越境而徙。三月,则鬻牛马者不储价,卖羔豚者不加饰,男女行者别其途,道不拾遗,男尚忠信,女尚贞顺。四方客至于邑者,不求有司,皆如归焉。”此事又见《荀子·儒效》、《新序·杂事一》及《新序·杂事五》,文辞有详略的不同。

《孔子家语·曲礼子贡问》:“孔子为大司寇,国厩焚,子退朝而之火所,乡人有自为火来者则拜之,士一,大夫再。子贡曰:‘敢问何也?’孔子曰:‘其来者亦相吊之道也,吾为有司,故拜之。’”

《吕氏春秋·离俗览第七·举难》:“季孙氏劫公家,孔子欲谕术则见外,于是受养而便说,鲁国以訾。孔子曰:‘龙食乎清而游乎清,螭食乎清而游乎浊,鱼食乎浊而游乎浊。今丘上不及龙,下不若鱼,丘其螭邪。’”

《孔子家语·子路初见》:“孔子为鲁司寇,见季康子,康子不说。孔子又见之,宰予进曰:‘昔予也尝闻诸夫子曰:“王公不我聘则弗动。”夫子之于司寇也,日少而屈节数矣,不可以已乎?’孔子曰:‘然。鲁国以众相陵,以兵相暴之日久矣,而有司不治,则将乱矣。其聘我者,孰大于是哉?’鲁人闻之曰:‘圣人将治,何不先自远于刑罚。’自此之后,国无争者,孔子谓宰予曰:‘违山十里,蟪蛄之声,犹在于耳,故政事莫如应之。’”又见《说苑·政理》,文辞稍有异。

《孔子家语·礼运》:“孔子为鲁司寇,与于蜡。既宾事毕,乃出游于观之上,喟然而叹。言偃侍,曰:‘夫子何叹也?’孔子曰:‘昔大道之行,与三代之英,吾未之逮也,而有记焉。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老有所终,壮有所用,矜寡孤疾皆有所养。货恶其弃于地,不必藏于已;力恶其不出于身,不必为人。是以奸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不作,故外户而不闭,谓之大同。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则为已,力则为人。大夫世及以为常,城郭沟池以为固。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而选,未有不谨于礼。礼之所兴,与天地并。如有不由礼而在位者,则以为殃。言偃复问曰:如此乎礼之急也?孔子曰:夫礼,先王所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列于鬼神,达于丧祭乡射冠昏朝聘。故圣人以礼示之,则天下国家可得而正矣。’”又见《礼记·礼运》,未说明是何时事。

 

孔子行年考(五)

(公元前498——公元前492年)

周敬王22年 鲁定公12年 癸卯(公元前498年)

孔子五十四岁,欲堕三都 今年孔子利用公室与私家间的矛盾,欲堕三都,“强公室,弱私家”。当时鲁国三桓的势力发展很快,他们利用掌握的私邑与公室对抗,逐渐控制了鲁国政权;而三桓手下的家臣又掌握了私邑,发动叛乱与三桓对抗,形成了上下复杂的矛盾关系。孔子堕三都的真实目的是削弱三桓的势力,张大公室的力量,但他的这一主张又和三桓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得到三桓的拥护。但孟孙氏的家臣公敛处父告孟孙氏,“无成,是无孟氏也”,拒绝堕成,孔子的计划遂告失败。

【文献】《左传·定公十二年》:“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于是叔孙氏堕郈。季氏将堕费,公山不狃、叔孙辄帅费人以袭鲁。公与三子入于季氏之宫,登武子之台。费人攻之,弗克。入及公侧。仲尼命申句须、乐颀下伐之,费人北。国人追之,败诸姑蔑。二子奔齐。遂堕费。将堕成,公敛处父谓孟孙:‘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且成,孟氏之保障也,无成,是无孟氏也。子伪不知,我将不堕。’冬十二月,公围成,弗克。”《公羊传·定公十二年》:“曷为帅师堕费郈?帅师堕费?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曰:‘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城,于是帅师堕郈,帅师堕费。雉者何?五版而堵,五堵而雉,百雉而城。”《史记·孔子世家》:“定公十三年夏,孔子言于定公曰:‘臣无藏甲,大夫毋百雉之城。’使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于是叔孙氏先堕郈。季氏将堕费,公山不狃、叔孙辄率费人袭鲁。公与三子入于季氏之宫,登武子之台。费人攻之,弗克,入及公侧。孔子命申句须,乐颀下伐之,费人北。国人追之,败诸姑蔑。二子奔齐。遂堕费。将堕成,公敛处父谓孟孙曰:‘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且成,孟氏之保鄣,无成,是无孟氏也。我将弗堕。’十二月,公围成,弗克。”《史记·鲁周公世家》:“十二年,使仲由毁三桓城,收其甲兵,孟氏不肯堕城,伐之,不克而止。”《孔子家语·相鲁》:“孔子言于定公曰:‘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城,古之制也。今三家过制,请皆损之。’乃使季氏宰仲由隳三都。叔孙不得意于季氏,因费宰公山弗扰,率费人以袭鲁。孔子以公与季孙、叔孙、孟孙入于费氏之宫,登武子之台。费人攻之,及台侧,孔子命申句须、乐颀勒士众下伐之,费人北,遂隳三都之城,强公室,弱私家,尊君卑臣,政化大行。”

【考辨】堕三都事在定公十二年,《世家》说“十三年夏”,误。《家语》又说“遂堕三都”,更为误传。

周敬王23年 鲁定公13年 卫灵公38年 甲辰(公元前497年)

春,孔子离开鲁国 孔子去年“堕三都”失败,今年齐人又送女乐给季桓子,桓子三日不朝,于是孔子辞官离开鲁国。

【文献】《论语·微子》:“齐人归(馈)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孟子·告子下》:“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膰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苟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又见《说苑·杂言》。《孟子·万章下》:“于季桓子,见行可之仕也。”《史记·孔子世家》:“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摄相事。……齐人闻而惧,曰:‘孔子为政必霸,霸则吾地近焉,我之为先并矣。盍致地焉?’黎鉏曰:‘请先尝沮之;沮之而不可则致地,庸迟乎!’于是选齐国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乐》,文马三十驷,遗鲁君。陈女乐文马于鲁城南高门外。季桓子微服往观再三,将受,乃语鲁君为周道游,往观终日,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鲁今且郊,如致膰乎大夫,则吾犹可以止。桓子卒受齐女乐,三日不听政;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宿乎屯。而师已送,曰:夫子则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可以死败。盖优哉游哉,维以卒岁!’师已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师已以实告。桓子喟然叹曰:夫子罪我以群婢故也夫!’”又见《孔子家语·子路初见》、《韩非子·内储说下·六微》、《晏子春秋·外篇·第八》,《晏子春秋》黎鉏晏子。 《史记·鲁周公世家》:“季桓子受齐女乐,孔子去。”《史记·卫世家》:“(卫灵公)三十八年,孔子去鲁适卫。”《史记·十二诸侯年表》鲁定公十二年:“齐来归女乐,季桓子受之 ,孔子行。”《史记·十二诸侯年表》齐景公五十年:“谴鲁女乐。”

【考辨】孔子离开鲁国的时间,有不同的记载:《孔子世家》说在定公十四年,《十二诸侯年表》及《鲁世家》则定在定公十二年,《卫世家》在卫灵公三十八年,则当定公十三年。十四年之说不可信,孔子于定公十二年夏堕三都失败,随后离开鲁国,不会迟到十四年。《孟子》说“膰肉不至,不税冕而行”,可知孔子去鲁是在郊祭之后。春秋时郊祭在寅月,为周正之三月,则孔子去鲁当在定公十三年春。又,《世家》说孔子去鲁,凡十四年反乎鲁,孔子反鲁在哀公十一年,则去鲁正在定公十三年。

齐人归女乐事,有学者表示怀疑,根据是《论语·宪问》有云:“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蒋伯潜说:“孔子所以能行乎季孙者,以子路为季氏宰,为桓子所信任也。故愬子路于季孙,即所以离间孔子。季桓子已有惑志于公伯寮,则子路被谗而疏矣。孔子所以不得不去,殆因此耳。”(《诸子通考》第72页)按,齐人归女乐事见于《论语》,不应轻易怀疑,但蒋氏所说,也可能是孔子离鲁原因之一。

孔子到卫国,十月后离去 孔子离开鲁国后先到了卫国,住在子路的妻兄颜浊邹家。时弥子瑕有宠于卫灵公,说“孔子主我,卫卿可得”。《孟子》说孔子在卫国是“际可之仕”,即礼遇不错而作官,故应“致敬以有礼,则就之;礼貌衰,则去之”(《告子》)。孔子初到卫时,卫灵公尚能致粟礼遇,后有人进谗言,卫灵公的态度改变,孔子于是离开卫国。

【文献】《孟子·万章上》:“万章问曰:‘或谓孔子于卫主痈疽,于齐主侍人瘠环:有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为之也。于卫主颜雠由。弥子之妻与子路之妻,兄弟也;弥子谓子路曰:“孔子主我,卫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痈疽与侍人瘠环,是无义无命也。’”又见《说苑·至公》。《孟子·万章下》:“孔子有见行可之仕(注:可以行道而作官),有际可之仕(注:礼遇不错而作官),有公养之仕(注:国君养贤而作官);于季桓子,见行可之仕也;于卫灵公,际可之仕也;于卫孝公(注:当为卫出公),公养之仕也。”《战国策·燕策二·苏代为奉阳君说燕于赵以伐齐章》:“阳虎之难,孔子逃于卫。”《史记·孔子世家》:“孔子遂适卫,主于子路妻兄颜浊邹家。卫灵公问孔子:‘居鲁得禄几何?’对曰:‘奉粟六万。’卫人亦致粟六万。居顷之,或谮孔子于卫灵公。灵公使公孙余假一出一入。孔子恐获罪焉,居十月,去卫。”《史记·卫世家》:“(卫)灵公三十八年,孔子来,禄之如鲁,后有隙。”《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卫灵公三十八年:“孔子来,禄之如鲁。”

【考辨】孔子来卫国在鲁定公十三年春,居十月,故当在鲁定公十四年正月离去。又,《战国策》说“阳虎之难,孔子逃于卫。”阳虎之乱在定公八年,距孔子到卫国有八年之久,故《战国策》所言当为后人浮泛之论,不可据以为信。

周敬王24年 卫灵公39年 陈泯公6年 乙巳(公元前496年)

孔子由卫适陈,困于匡 今年孔子由卫国前往陈国,路过匡(今河南省长垣县之匡城)时被围困。定公六年,鲁国曾攻郑,“取匡”,当时由阳虎领兵。孔子相貌类似阳虎,匡人误以孔子为阳虎,遂加以扣押。孔子以“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自勉,不久脱险。

【文献】《论语·子罕》:“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论语·先进》:“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又见《吕氏春秋·孟春纪第四·劝学》。《庄子·秋水》:“孔子游于匡,宋人围之数匝,而弦歌不惙。子路入见,曰:‘何夫子之娱也?’孔子曰:‘来!吾语女。我讳穷久矣,而不免,命也;求通久矣,而不得,时也。当尧、舜而天下无穷人,非知得也;当桀、纣而天下无通人,非知失也;时势适然。夫水行不避蛟龙者,渔父之勇也;陆行不避兕虎者,猎夫之勇也;白刃交于前,视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由处矣,吾命有所制矣。’无及何,将甲者进,辞曰:‘以为阳虎也,故围之。今非也,请辞而退。’”《荀子·赋》:“孔子拘匡。”《韩非子·难言》:“仲尼善说而匡围。”《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将适陈,过匡,颜刻为仆,以其策指之曰:‘昔吾入此,由彼缺也。’匡人闻之,以为鲁之阳虎。阳虎尝暴匡人,匡人于是遂止孔子。孔子状类阳虎,拘焉五日。颜渊后,子曰:‘吾以汝为死矣。’颜渊曰:‘子在,回何敢死!’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惧。孔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孔子使从者为宁武子臣于卫,然后得去。定县竹书《儒家者言》:之匡,间(简)子欲杀阳虎。孔子似之,□□孔子舍。子路怒,奋戟欲下。子止之曰:何〈仁义之不意□□〉?《诗》《书》不习、礼乐不休,则是丘之罪;阳虎如为阳虎,则是非丘’”《孔子家语·困誓》:孔子之宋,匡人简子以甲士围之,子路怒,奋戟将与之战。孔子止之曰:恶有修仁义而不免世俗之恶者乎?夫诗书之不讲,礼乐之不习,是丘之过也。若以述先王好古法而为咎者,则非丘之罪也,命(之)[也夫?由,]歌,予和汝。子路弹琴而歌,孔子和之,曲三终,匡人解甲而罢。孔子曰:不观高崖,何以知颠坠之患?不临深渊,何以知没溺之患?不观巨海,何以知风波之恶?失之者其不在此乎!士能慎此三者,则无累于身矣。’”又见《说苑·杂言》、《韩诗外传·卷六》,后者末言之宋

【考辨】孔子去卫一段,《世家》的记录颇为混乱,后人对此也多有争论。根据《世家》的记载,孔子这一段的活动是:离开卫国后过匡,被困,解围后又过蒲,一月后返回卫国。但《世家》在孔子居陈三年,思归鲁国一段后,又说“过蒲,会公叔氏以蒲畔,蒲人止孔子”。时为鲁哀公4年(公元前491年),距今已五年。但据《左传》,公叔戍以蒲叛,在定公十四年正月,故过蒲与蒲人止孔子当为一事,叙述于两处当为错简。后来学者对这一段史实重新作了处理。狄子奇把过蒲放在过匡前,说:将适陈,过蒲,蒲人止之。仍返卫,主蘧伯玉家,月余复去卫,畏于匡,适郑,遂适陈。(见《孔子编年》)崔述、钱穆则认为过匡乃过蒲一事的误传,二者实为一事(《畏匡过宋似一事》,《洙泗考信录》卷三;《孔子畏匡乃过蒲一事之误传与孔子无涉辨》,《系年》第30页)。钟肇鹏《孔子研究》所附录的《孔子系年》则省去了过蒲,只列过匡一事。以上诸说中以狄氏之说较为接近事实,但他将过蒲放于过匡前,无法与卫灵公闻孔子来,喜,郊迎。问曰:蒲可伐乎?’”一段相衔接,不可取。狄氏立论的根据,是因为公叔戍之叛在十四年正月,故认为当过蒲在前过匡在后。其实孔子过蒲未必即和公叔戍之叛同时,且过匡、过蒲本一月内之事,似不必过分拘泥。今列此段史实为:去卫适陈,过匡,被匡人所围;去匡过蒲,因刚发生过公叔戍的叛乱,蒲人围困了孔子,解围后回到卫国,卫灵公问:蒲可伐乎?孔子答曰:可。

又,孔子围于匡时,《世家》说“颜刻为仆”,但据《仲尼弟子列传》,颜刻少孔子五十岁,今年仅五岁,定公六年鲁国侵郑取匡时颜刻尚未出生,故崔适《史记探源》认为颜刻当为《左传》定公八年“颜高之弓六钧”的颜高,或说五十为“十五”之讹。

孔子过蒲,蒲人围之 孔子离开匡后过蒲,因刚发生过公叔戍的叛乱,又遇到风险。孔子被迫与蒲人立下盟约,然后才得以脱险。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去即过蒲。月余,反乎卫,主蘧伯玉家。……过蒲,会公叔氏以蒲畔,蒲人止孔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车五乘从孔子。其为人长贤,有勇力,谓曰:‘吾昔从夫子遇难于匡,今又遇难于此,命也已。吾与夫子再罹难,宁斗而死。’斗甚疾。蒲人惧,谓孔子曰:‘苟毋适卫,吾出子。’与之盟,出孔子东门。孔子遂适卫。子贡曰:‘盟可负邪?’孔子曰:‘要盟也,神不听。’”《史记·陈世家》:“(陈)泯公六年,孔子适陈。”《史记·十二诸侯年表》陈泯公六年:“孔子来。”

【考辨】据《左传》,公叔戍以蒲叛在定公十四年正月,故“过蒲”与“蒲人止孔子”当为一事,一并列于此。《世家·集解》云:“徐广曰:‘长垣县有匡城,蒲乡。’”《正义》:“《括地志》故蒲城在滑州匡城县北十五里,匡城本汉长垣县。”可知匡、蒲相去不远,孔子去匡后即过蒲,正与此相符。《世家》说:“去即过蒲。月余,反乎卫。”则孔子不久即返回卫国。但《年表》及《陈世家》均说本年孔子到陈,故《世家》所说当有误。或说欲适陈而未出境,此中详情已不可确考,暂列于此。

孔子回到卫国,见卫灵公夫人南子 孔子从蒲脱险后,回到卫国,住在蕖伯玉家。前去拜见卫灵公夫人南子,子路不高兴,孔子发誓说:我假如有不对的话,天厌弃我!天厌弃我!后,卫灵公与夫人南子出游,与宦官雍渠坐在同一辆车上,却让孔子坐在后面的车上。孔子感到受到侮辱,于是离开卫国。

【文献】《论语·雍也》:“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论语·卫灵公》:“子曰: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史记·孔子世家》:“去即过蒲。月余,反乎卫,主蘧伯玉家。灵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谓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环珮玉声璆然。孔子曰:‘吾乡为弗见,见之礼答焉。’子路不说。孔子矢之曰:‘予所不者,天厌之!天厌之!’居卫月余,灵公与夫人同车,宦者雍渠参乘,出,使孔子为次乘,招摇市过之。孔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于是丑之,去卫,过曹。是岁,鲁定公卒。《史记·孔子世家》:卫灵公闻孔子来,喜,郊迎。问曰:蒲可伐乎?对曰:可。灵公曰:吾大夫以为不可,今蒲,卫之所以待晋楚也,以卫伐之,无乃不可乎?孔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妇人有保西河之志。吾所伐者不过四五人。灵公曰:善。然不伐蒲。《盐铁论·论儒》:孔子适卫,因嬖臣弥子瑕以见卫夫人,子路不悦。子瑕,佞臣也,夫子因之,非正也。男女不交,孔子见南子,非礼也。礼义由孔氏出,且贬道以求容,恶在其释事而退也?《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颜刻,字子骄,少孔子五十岁。孔子适卫,子骄为仆。卫灵公与夫人南子同车出,而令宦者雍梁参乘,使孔子为次,游过市。孔子耻之。颜刻曰:夫子何耻之?孔子曰:《诗》云:觏尔新婚,以慰我心。”’乃叹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考辨】《世家》卫灵公问“蒲可伐乎”一段当为错简,故前提于此。孔子回到卫国,见卫灵公夫人南子,引起了子路的误会;南子外出,使孔子次乘,位于宦官雍渠之后,孔子受到侮辱,于是离开卫国。《世家》说孔子在“鲁定公卒”年(鲁定公十五年)离开卫国,是对的;但说“去卫,过曹”则不对,孔子今年并没有过曹,而是回到鲁国,详见“周敬王25年 公元前495年 孔子回到鲁国,邾隐公来朝,时年五十七岁条。

周敬王25年 鲁定公15年 丙午(公元前495年)

孔子五十七岁,回到鲁国 孔子离开卫国后回到鲁国正好邾隐公来朝。双方举行仪节时,邾隐公把玉高高地举起,脸向上仰着。鲁定公谦卑地接受了玉,脸向下俯视。子贡在一旁观礼,认为两位国君都失礼,恐怕不会长久了。

【文献】《左传·定公十五年》:“十五年春,邾隐公来朝。子贡观焉。邾子执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夫礼,死生存亡之体也。将左右周旋,进退俯仰,于是乎取之。朝祀丧戎,于是乎观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嘉事不体,何以能久?高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疾。君为主,其先亡乎。’……夏五月壬申,公薨。仲尼曰:‘赐不幸言而中,是使赐多言者也。’”又见《孔子家语·辨物》。

【考辨】邾(邹)隐公今年来朝,《左传》说“子贡观焉”,可知子贡此时在鲁国。子贡为孔子得意门徒,所以可能是随孔子一起回到鲁国。这种猜测可以由下面一件事得到证实:鲁哀公元年,吴伐越,得骨节一枚,吴国派使者到鲁国询问孔子,说明孔子此时确在鲁国。

周敬王26年 鲁哀公1年 越句践3年 丁未(公元前494年)

孔子居鲁,吴国使者来问大骨 吴国讨伐越国,攻下了会稽,获得一枚大骨,要用一辆车才装得下。吴王派使者到鲁国访问,顺便向孔子询问大骨。孔子认为,当年大禹召集群神到会稽山,防风氏违命后到,大禹杀了他,陈尸示众,他的一节骨骼就要装一辆车,这算是最大的骨头了。使者又问了几个问题,孔子一一作了回答,使者赞叹不已。

【文献】《国语·鲁语下》:“吴伐越,堕会稽,获骨焉,节专车。吴子使来好聘,且问之于仲尼,曰:‘无以吾命。’宾发币于大夫,及仲尼,仲尼爵之。既彻俎而宴,客执骨而问曰:‘敢问骨何大?’仲尼曰:‘丘闻之:昔禹致群神于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骨节专车。此为大矣。’客问:‘敢问谁守为神?’仲尼曰:‘山川之灵,足以纪纲天下者,其守为神;社稷之守者,为公侯。皆属于王者。’客曰:‘防风何守也?’仲尼曰:‘汪芒氏之君也,守封、嵎之山者业也,为漆姓。在虞、夏、商为汪芒氏,于周为长狄,今为大人。’客曰:‘人长之极几何?’仲尼曰:‘僬侥氏长三尺,短之至也。长者不过十之,数之极也。’”《史记·孔子世家》:“吴伐越,堕会稽,得骨节专车,吴使使问仲尼:‘骨何者最大?’仲尼曰:‘禹致群神于会稽山,防风丘氏至,禹杀而戮之,其节专车,此为大矣。’吴客曰:‘谁为神?’仲尼曰:‘山川之神足以纲纪天下,其守为神,社稷为公侯,皆属于王者。’客曰:‘防风何守?’仲尼曰:‘汪罔氏之君守封、禺之山,为釐姓。在虞、夏、商为汪罔,于周为长翟,今谓之大人。’客曰:‘人长几何?’仲尼曰:‘僬侥氏三尺,短之至也。长者不过十之,数之极也。’于是吴客曰:‘善哉圣人!’” 又见《说苑·辨物》、《孔子家语·辨物》。

【考辨】据《左传》,吴伐越在哀公元年,故列于本年。今年孔子在鲁,故吴国派使者来聘,问骨节之事。

周敬王27年 鲁哀公2年 戊申(公元前493年)

孔子欲去晋国不得,来到卫国 孔子听说晋国的赵简子是一个有作为的人,便离开鲁国,想去拜访他。快过黄河时,听说晋国的贤人窦鸣犊、舜华被杀,于是返回卫国。卫灵公问孔子军队陈列之法。孔子答曰:只听说俎豆之事,而从没有学过军旅之事。不久离开了卫国。

【文献】 《论语·卫灵公》:“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又见《新序·杂事五》。《史记·孔子世家》:“孔子既不得用于卫,将西见赵简子。至于河而闻窦鸣犊、舜华之死也,临河而叹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济此,命也夫!’子贡趋而进曰:敢问何谓也?孔子曰:窦鸣犊,舜华,晋国之贤大夫也。赵简子未得志之时,须此两人而后从政;及其已得志,杀之乃从政。丘闻之也。刳胎杀夭则麒麟不至郊,竭泽涸渔则蛟龙不合阴阳,覆巢毁卵则凤皇不翔。何则?君子讳伤其类也。夫鸟兽之于不义也尚知辟之,而况乎丘哉!’乃还息陬乎乡,作为《陬操》以哀之。而反乎卫,入主蘧伯玉家。他日,灵公问兵陈。孔子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与孔子语,见蜚雁,仰视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复如陈。夏,卫灵公卒,立孔辄,是为卫出公。定县竹书《儒家者言》:子曰:犊主、泽鸣,晋国之贤。君子重伤’”《说苑·权谋》:赵简子曰:晋有泽鸣、犊犨,鲁有孔丘。吾杀三人,则天下可图也。于是乃召泽鸣、犊犨,任之以政而杀之。使人聘孔子于鲁,孔子至河,临水而观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济于此,命也夫!子路趋曰:敢问奚谓也?孔子曰:夫泽鸣、犊犨,晋国之贤大夫也。赵简子之未得志也,与之同闻见。及其得志也,杀之而后从政。故丘闻之:刳胎焚夭,则麒麟不至;干泽而渔,蛟龙不游,覆巢毁卵,则凤凰不翔。丘闻之:君子重伤其类者也。’”又见《孔子家语·困誓》、《三国志·魏书·刘廙传》注引《新序》及《孔丛子·记问》,《家语》文接近《世家》,《新序》、《孔丛子》文接近《说苑》。

【考辨】《世家》记录孔子这一段的活动为:离开卫国,欲西见赵简子,不得,遂回到卫国。没有提到鲁国。今改孔子的行迹为:离开卫国,回到鲁国,欲西到晋国,不得,又回到卫国。今年卫灵公卒,去年孔子又在鲁国,故孔子返回卫国当在今年。

周敬王28年 宋景公25年 鲁哀公3年 己酉(公元前492年)

孔子过宋,宋司马桓魋欲杀孔子 孔子离开卫国,经过曹国来到宋国。宋国司马桓魋非常憎恶孔子,见孔子与弟子在大树下习礼,便派人把树伐掉。弟子劝孔子快点离去,孔子说:天降生德于我,桓魋能把我怎么样呢?不久离开宋国。

【文献】《论语·述而》:“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孟子·万章上》:“孔子不悦于鲁卫,遭宋桓司马,将要而杀之,微服而过宋。是时孔子当阨,主司城贞子,为陈侯周臣。”《庄子·山木》:“孔子问于子桑雽曰:吾再逐于鲁,伐树于宋,削迹于卫,穷于商、周,围于陈、蔡之间。吾犯此数患,亲交益疏,徒友益散,何与?”《礼记·檀弓上》:“昔者夫子居于宋,见桓司马自为石椁,三年不成。夫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愈也。死之欲速朽,为桓司马言之也。”又见《孔子家语·曲礼子贡问》。《史记·孔子世家》:“去卫,过曹。是岁,鲁定公卒。孔子去曹适宋,与弟子习礼大树下。宋司马桓魋欲杀孔子,拔其树。孔子去。弟子曰:‘可以速矣。’孔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史记·宋微子世家》:(宋)景公二十五年,孔子过宋。司马桓魋恶之,欲杀孔子。孔子微服去。《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宋景公二十五年:孔子过宋,桓魋恶之。

【考辨】《年表》及《宋世家》均说宋景公二十五年,孔子过宋。宋景公二十五年为鲁哀公三年,公元前492年,故列于此。钱穆说:孔子前岁去卫,今年过宋,前后适合。若于鲁定公卒岁已去,何缘至是始过宋乎?(《孔子去卫适陈在鲁哀公二年卫灵公卒岁非鲁定公卒岁辨》,《系年》第37页)钱氏不知孔子曾回鲁国,故发此疑问。盖孔子确于鲁定公卒岁去卫,但没有过宋,而是回了鲁国;后又回到卫国,然后才去曹,过宋

孔子过郑,与弟子相失 孔子离开宋国后来到郑国,与弟子走失,独自一人在城郭东门彷徨。郑人讥之如丧家之犬,孔子自嘲道,确实如此。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独立郭东门。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似尧,其项类皋陶,其肩类子产,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狗。’子贡以实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

【考辨】孔子过郑,后代儒家学者多怀疑有伪。崔述说:“郑在宋西,陈在宋南,自宋适陈,必不由郑。”(《过宋》,《考信录》卷三)崔氏的理解过于机械,难以让人信服。其实,其中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司马迁言不雅顺,有辱孔子的形象吧。

孔子由郑国到陈国 孔子由郑国来到陈国,这年夏季五月二十八日,鲁国司铎官署发生火灾。孔子在陈,听到发生火灾后,担心会烧及桓公、僖公庙,后来果然如此。

【文献】《左传·哀公三年》:“夏五月,辛卯。司铎火,灾逾公宫,桓僖灾。……孔子在陈,闻火,曰:‘其桓僖乎?’”《孟子·万章上》:“孔子不悦于鲁卫,遭宋桓司马,将要而杀之,微服而过宋。是时孔子当阨,主司城贞子,为陈侯周臣。”《史记·孔子世家》:“孔子遂至陈,主司城贞子家。岁余。吴王夫差伐陈,取三邑而去。赵鞅伐朝歌。楚围蔡,蔡迁于吴。吴败越王句践会稽。”《史记·孔子世家》:“夏,鲁桓釐庙燔,南宫敬叔救火。孔子在陈,闻之,曰:‘灾必于桓釐庙乎?’已而果然。”

【考辨】孔子过郑后到了陈国,“主司城贞子家”,司城贞子,朱亦栋《孟子札记》以为即《左传》哀公十五年“陈侯使公孙贞子吊焉”之公孙贞子,赵歧注说“宋卿”,误。孔子到陈国时,《陈杞世家》说陈侯为泯公越,而《孟子》则说陈侯周。泯公名越还是名周后世多有争论,崔述说当从《孟子》名周,(《厄于陈蔡之间》,《考信录》卷三)全祖望《经史问答》则说“《左传》、《史记》、《世本》诸家所载诸侯之名,异同甚多,安在陈侯名周,不又各有所本?”所说较为合理。本年夏,鲁国祖庙失火,孔子在陈,听说了这场火灾。

老子居陈,相传拜见老子 孔子在陈国时,可能与居住在陈国的老子见过面。此时孔子对《诗》、《书》、《礼》、《乐》、《易》、《春秋》等六经已经有了深入研究,自以为理解了其中的道理,然而他周游各国,讲解先王的道理,阐扬周公、召公的业绩,却没有被一个君主所取用。于是他向老子感叹道:太难了!是这些人难以说服呢?还是道理难以讲明呢?老子则指出《六经》只不过是先王的陈迹,并不是“所以迹”之道;孔子之所以不遇于诸侯,并不是道之不是,而恰恰是因为孔子并没有得道。老子再一次向孔子讲述了本性不可改变,命不可变更,时间不可止留,道不可闭塞的道理。

【文献】《庄子·天运》:“孔子谓老聃曰:‘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自以为久矣,孰知其故矣,以奸者七十二君,论先王之道而明周、召之迹,一君无所钩用。甚矣夫,人之难说也!道之难明邪?’老子曰:‘幸矣,子之不遇治世之君也!夫六经,先王之陈迹也,岂其所以迹哉!今子之所言,犹迹也。夫迹,履之所出,而迹岂履哉?夫白鶂之相视,眸子不运而风化;虫,雄鸣于上风,雌应于下风而风化。类自为雌雄,故风化。性不可易,命不可变,时不可止,道不可壅。苟得于道,无自而不可;失焉者,无自而可。’孔子不出三月,复见,曰:‘丘得之矣。乌鹊孺,鱼傅沫,细要者化,有弟而兄啼久矣,夫丘不与化为人。不与化为人,安能化人!’老子曰:‘可,丘得之矣。’”《说苑·反质》:“仲尼问老聃曰:‘甚矣,道之于今难行也!吾比执道,委质以求当世之君,而不我受也,道之于今难行也!’老子曰:‘夫说者流于听,言者乱于辞,如此二者,则道不可委也。’”

【考辨】老子失官后一直居住在陈国,所以孔子来陈国时可能拜访过他。孙以楷、甄长松说:“孔子这一段话,表明他已游说很多国君,但不明白为什么六经先王之道、周召之迹不能被各国君主接受,他只能感叹‘人之难说也!’这正是孔子游列国之后即将回鲁的心态。我们说孔子这次会见老子是在公元前486年(鲁哀公九年),就是据此作出的判断。(《庄子通论》,第66页)孙以楷等认为老子在陈会见孔子,有其可取之处,但认为这次会面是在鲁哀公九年,则有误。孔子今年来到陈国,一年后离开陈国来到蔡国,此后没有再来过陈国(参见周敬王20年 公元前491年 孔子离开陈国,到蔡国条),故列于本年。《庄子》的这一段记载,可能有虚夸成分,故只能作传说看待。

季桓子卒,临死前嘱咐康子召孔子 今年季桓子卒。当年桓子受齐人女乐,使孔子离鲁而去,如今追忆往事,不由感叹是自己得罪孔子,使鲁国不能兴盛。嘱咐季康子在召回孔子。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秋,季桓子病,辇而见鲁城,喟然叹曰:‘昔此国几兴矣,以吾获罪于孔子,故不兴也。’顾谓其嗣康子曰:‘我即死,若必相鲁,相鲁,必召仲尼。’后数日,桓子卒,康子代立。”《孔子家语·曲礼子贡问》:“季桓子丧,康子练而无衰。子游问于孔子曰:‘既服练服,可以除衰乎?’孔子曰:‘无衰衣不以见宾,何以除焉?’”《孔子家语·曲礼子夏问》:“季桓子死,鲁大夫朝服而吊。子游问于孔子曰:‘礼乎?’夫子不答。他日又问,子曰:‘始死则矣,羔裘玄冠者易之而已,女何疑焉?’”《礼记·檀弓上》:“夫子曰:始死,羔裘玄冠者易之而已。羔裘玄冠,夫子不以吊。”

【考辨】《家语·曲礼子贡问》“康子练而无衰”章,狄子奇《孔子编年》系于明年,今为方便,一并列于本年。

孔子行年考(六)

(公元前491——公元前484年)

周敬王29  陈泯公11  蔡昭侯28  庚戍(公元前491年)

〇孔子六十一岁,在陈    季康子准备召孔子,但有人表示反对,于是改召孔子弟子冉求。孔子听说后很高兴,认为鲁国人将重用冉求。于是萌生归意。

【文献】《论语·公冶长》:“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孟子·尽心下》:“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士狂简,进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史记·孔子世家》:“后数日,桓子卒,康子代立。已葬,欲召仲尼。公之鱼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终,终为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终,是再为诸侯笑。’康子曰:‘是谁召而可?’曰:‘必召冉求。’冉求将行,孔子曰:‘鲁人召求,非小用之,将大用之也。’是日,孔子曰:‘归乎归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予不知所以裁之’。子赣(注:即子贡)知孔子思归,送冉求,因诫曰:‘即用,以孔子为招’云。”

【考辨】《春秋》经云季桓子卒于哀公三年“秋七月丙子”,大夫三月而葬,“已葬”之后,当在去年年底,故季康子召冉求,当在今年。狄子奇《孔子编年》说:“康子虽召冉求,然求与于陈蔡之厄,其仕鲁至哀公十一年始见《左传》,是未尝即归也。”按,狄氏之说不可信。查《墨子》、《庄子》、《韩非子》、《吕氏春秋》、《孔子世家》等各种有关“陈蔡之厄”的文献,均无冉求的记载,而主要有子路、颜回、子贡等人;且哀公八年,鲁与齐战于郎,冉求为季氏“将师”,康子问“子之于军旅,学之乎?性之乎?”冉求答“学之孔子”,遂向康子推荐孔子(见“周敬王33 公元前487 季康子欲召孔子,问于冉有。孔子时年六十五岁”条),可知冉求当在今年不久即返鲁。

 〇陈湣公问孔子石弩    孔子在陈国时,有一只带箭的鹰坠在陈侯的庭院里。陈泯公派人向孔子询问。孔子认为是北方肃慎氏制造的箭。当年武王克商,肃慎氏进贡了楛矢和石砮。武王让人在箭上刻上‘肃慎国进贡之箭’,送给大女儿,并随嫁给虞胡公而带到陈国。泯公派人到旧府里寻找,果然发现了一样的箭。

【文献】《国语·鲁语下》:“仲尼在陈,有隼集于陈侯之庭而死,楛矢贯之,石砮,其长尺有咫。陈惠公使人以隼如仲尼之馆问之。仲尼曰:‘隼之来也远矣!此肃慎氏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于九夷、百蛮,使各以其方贿来贡,使无忘职业。于是肃慎氏贡楛矢、石砮,其长尺咫。先王欲昭其令德之致远也,以示后人,使永监焉,故名其栝曰“肃慎氏之贡矢”,以分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诸陈。古者,分同姓以珍玉,展亲也;分异姓以远方之职贡,使无忘服也。故分陈以肃慎氏之贡。君若使有司求诸故府,其司得也。’使求,得之金椟,如之 。”《史记·孔子世家》:“有隼集于陈廷而死,楛矢贯之,石砮,矢长尺有咫。陈泯公使使问仲尼。仲尼曰:‘隼来远矣,此肃慎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百蛮,使各以其方贿来贡,使无忘职业。于是肃慎贡楛矢石砮,长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德,以肃慎矢分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诸陈。分同姓以珍玉,展亲;分异姓以远方职,使无忘服。故分陈以肃慎矢。’试求之故府,果得之。孔子居陈三岁,会晋楚争强,更伐陈,及吴侵陈,陈常被寇。孔子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进取不忘其初。’于是孔子去陈。”又见《说苑·辨物》、《孔子家语·辨物》。

【考辨】陈泯公问隼事,年月不可详考,因今年孔子去陈,故列于此。蒋伯潜说:“肃慎去陈绝远,隼既贯楛矢,似不能飞至陈廷而死。此与坟羊及防风氏骨之对,同为流俗艳称孔子博物之故事。”(《诸子通考》第73页)按,陈泯公问隼事见于《国语》、《世家》,似不应轻易否定。古代的一些事情,今天人们已难以理解,但这不应成为怀疑、否定的理由,相反,应通过我们的研究,发现事情的真相或找出误传的原因,故列于此。

〇孔子离开陈国,到蔡国    冉求回鲁国后,孔子也离开了陈国,来到蔡国。此时蔡国正准备由负函迁都到州来,但反对迁都的人很多,并杀了蔡昭公。孔子一到蔡国,便遇到一场内乱。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居陈三岁,会晋楚争强,更伐陈,及吴侵陈,陈常被寇。孔子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进取不忘其初。’于是孔子去陈。……冉求既去,明年,孔子自陈迁于蔡。蔡昭公将如吴,吴召之也。前昭公欺其臣迁州来,后将往,大夫惧复迁,公孙翩射杀昭公。楚侵蔡。秋,齐景公卒。”《史记·蔡世家》:“(蔡昭侯)二十六年,孔子如蔡。”

【考辨】孔子去陈,《世家》前后记录有两次,一次是在去曹,适宋,过郑后到陈国,“孔子居陈三岁,会晋楚争强,更伐陈”,于是孔子去陈。随后过蒲,蒲人止之等等。司马迁叙述这一段在卫灵公卒前,卫灵公卒于鲁哀公二年,所以首次离陈当在鲁哀公二年。另一次是季康子召冉求,(时为鲁哀公四年)“冉求既去,明年,孔子自陈迁于蔡。”当为鲁哀公五年。但司马迁叙述两次去陈间史实多有舛误,首先,据《宋世家》及《年表》孔子过宋在宋景公二十五年,为鲁哀公三年,实际在首次去陈之后,而不是之前。其次,《世家》说孔子首次去陈后曾“过蒲,蒲人止之”,但据《左传》,此事实在鲁定公十四年,实际发生在孔子来陈国之前(详见“周敬王24  陈泯公6  公元前496年 孔子过蒲,蒲人止之”条)。还有,孔子欲西见赵简子;佛肸以中牟叛,召孔子等在时间上也不符。因此有学者认为《世家》记录有误,所谓两次去陈实际只有一次。崔述说:“《世家》孔子于卫灵公时,凡四去卫而再适陈,其二皆未出境而返。其初适陈,以定公之卒岁,乃定公十五年,适宋,遭司马之难,至陈,主司城贞子,盖本之《孟子》。其再适陈,以灵公卒之春,乃鲁哀公二年,而误以为三年,因灵公问阵而行,盖本之《论语》。按《论》、《孟》所记,乃一时事。《论语》记其去卫之故,《孟子》叙其道路所经,与在陈所主,非再去也。《世家》误分为二,其谬一也。《论语》云: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孟子》云: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士狂简。此亦一时之语,而所传异辞,史家亦分以为二,遂谓孔子凡两发叹,一属初至,一属再至,其谬二也。”(《适卫》,《考信录》卷二)崔氏此说颇有见地。鲁定公十四年,孔子去卫适陈,《陈世家》及《年表》均说孔子至陈,但也有说实未出境而返,除去此次,孔子只到过陈国一次。

孔子到陈的时间,据前所论,是鲁哀公三年;离开陈国的时间,《蔡世家》说在蔡昭侯二十六年,误。因二十六年为鲁哀公二年,公元前493年,明显矛盾。《孔子世家》说孔子去陈之年公孙翩射杀昭公,”“秋,齐景公卒。公孙翩射杀蔡昭公,事见《春秋经》及《左传》,在哀公四年,而齐景公卒在鲁哀公五年,故江永《年谱》、狄子奇《编年》均列孔子去陈于哀公四年,今从之。

周敬王30  鲁哀公5  辛亥(公元前490年)

〇孔子在蔡,与叶公问答    孔子在蔡国,遇到前来安抚蔡人的楚大夫叶公高,叶公高问孔子如何为政,孔子答曰:“近者说,远者来。”叶公高问到孔子是怎样的人?孔子自称“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

【文献】《论语·子路》:“叶公问政,子曰:近者说,远者来。”《论语·子路》:“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论语·述而》:“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墨子·耕柱》:“叶公子高问政于仲尼曰:‘善为政者若之何?’仲尼对曰:‘善为政者,远者近之,而旧者新之。’子墨子闻之曰:‘叶公子高未得其问也,仲尼未得其所以对也。叶公子高岂不知善为政者之远者近也,而旧者新是哉?问所以为之若之何也。不以人之所不知告人,以所知告之,故叶公子高未得其问也,仲尼亦未得其所以对也。’”《庄子·人间世》:“叶公子高将使于齐,问于仲尼曰:‘王使诸梁也甚重。齐之待使者,盖将甚敬而不急。匹夫犹未可动也,而况诸侯乎!吾甚栗之。子尝语诸梁也曰:“凡事若小若大,寡不道以欢成。事若不成,则必有人道之患;事若成,则必有阴阳之患。若成若不成而后无患者,唯有德者能之。”吾食也执粗而不臧,爨无欲清之人。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吾未之乎事之情,而既有阴阳之患矣。事若不成,必有人道之患,是两也。为人臣者不足以任之,子其有以语我来!’仲尼曰:‘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义也。子之爱亲,命也,不可解于心;臣之事君,义也,无适而非君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是之谓大戒,是以夫事其亲者,不择地而安之,忠之盛也;自事其心者,哀乐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于悦生而恶死?夫子其行可矣。丘请复以所闻: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远则必忠之以言,言必或传之。夫传两喜而两怒之言,天下之难者也。夫两喜必多溢美之言,两怒必多溢恶之言。凡溢之类妄,妄则其信之也莫,莫则传言者殃。故法言曰:“传其常情,无传其溢言,则几乎全。”且以巧斗力者,始乎阳,常卒乎阴,泰至则多奇巧;以礼饮酒者,始乎治,常卒乎乱,泰至则多奇乐。凡事亦然,始乎谅,常卒乎鄙,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言者,风波也;行者,实丧也。夫风波易以动,实丧易以危。故忿设无由巧言偏辞。兽死不择音,气息茀然,于是并生心厉。克核太至,则必有不肖之心应之,而不知其然也。苟为不知其然也,孰知其所终?故法言曰:“无迁令,无劝成。过度益也。”迁令、劝成,殆事。美成在久,恶成不及改,可不慎与!且夫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养中,至矣!何作为报也?莫若为政命,此其难者。’”《韩非子·难三》:“叶公子高问政于仲尼,仲尼曰:‘政在悦近而来远。’”《史记·孔子世家》:“明年,孔子自蔡如叶。叶公问政,孔子曰:‘政在来远附迩。’他日,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孔子闻之,曰:‘由,尔何不对曰其为人也,学道不倦,诲人不厌,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考辨】叶公子高,楚大夫,姓沈,名诸梁,字子高。叶为其封邑,故又称叶公。其活动《左传》有记载:哀公四年,叶公诸梁等人“致蔡于负函”,即在负函安抚故蔡的遗民。楚国于哀公元年伐蔡,迁其于江、汝之间。后蔡侯与吴人勾结,于哀公二年迁于州来,并杀不愿迁移的大夫,结果引起内乱,蔡侯本人也被杀,所以叶公诸梁前来安抚。哀公十六年,楚有白公之乱,诸梁自蔡入楚,攻白公,平之,其后老于叶。从《左传》的记载来看,叶公本人似在负函而不是在叶,故崔述认为孔子自陈适蔡,是指故蔡,而不是迁于州来之蔡;孔子见叶公,与其问答,当亦在负函而不在叶(《厄于陈蔡之间》,《考信录》卷三)。司马迁见与叶公问答,误以为孔子曾往叶,遂说“孔子自陈如叶”,其实孔子并没有到叶,而是到负函,即今河南信阳市境内。

 〇孔子遇长沮、桀溺、荷蓧丈人    孔子外出,遇长沮、桀溺在地里耕田。子路前去询问渡口,对子路说,与其跟随逃避坏人的人,不如跟随逃避社会的人。孔子表示,人不可与鸟兽同群,如果天下太平了,自己就不会从事改革了。又一次外出,子路遇见一位丈人,称孔子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孔子则表示不能因为保持自身的清白,而丢掉君臣的伦常。

【文献】《论语·微子》:“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论语·微子》:“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史记·孔子世家》:“去叶,反于蔡。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以为隐者,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彼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然。’曰:‘是知津矣。’桀溺谓子路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子,孔丘之徒与?’曰:‘然。’桀溺曰:‘悠悠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与其从辟人之士,岂若从辟世之士哉! 耰而不辍。子路以告孔子,孔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他日,子路行,遇荷蓧丈人,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以告,孔子曰:‘隐者也。’复往,则亡。”

【考辨】孔子在负函见叶公,所谓“去叶,反于蔡”,当为司马迁误记。钱穆则认为,所谓叶、蔡均指负函,实为一地(《孔子至蔡乃负函之蔡非州来之蔡》,《系年》第47页)。据《世家》,长沮、桀溺及荷蓧丈人事在“反于蔡”时,故列于此。崔述说:“此三章其文皆似《庄子》,与《论语》他篇之言不伦。”(《厄于陈蔡之间》,《考信录》卷三)纯为主观臆测,故不从。

〇佛肸召孔子,孔子欲往    晋国范中行的家臣佛肸召孔子,孔子打算前往。子路以君子不应与坏人为伍表示反对。孔子则认为自己不能象匏瓜,只是悬挂着而不能给人吃,并表示最坚固的东西,磨也磨不薄;最白的东西,染也染不黑自喻。但经过犹豫,还是没有去。

【文献】《论语·阳货》:“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史记·孔子世家》:“佛肸为中牟宰。赵简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肸畔,使人召孔子。孔子欲往。子路曰:‘由闻诸夫子:“其身亲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今佛肸亲以中牟畔,子欲往,如之何?’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淄。我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考辨】佛肸召孔子,前人多有怀疑,崔述《考信录》举出三处疑点:一,佛肸以中牟叛,是乱臣贼子,孔子方将作《春秋》以治之,肯往而助之乎?二,佛肸、公山不狃皆家臣,而孔子为鲁大夫,孔子往,将臣之乎?三,《韩诗外传》、《新序》均记中牟叛为赵襄子时事,其时孔子已卒去多年,召孔子实不可能。以上前两点不足为据,唯第三点似较为有力,可作进一步讨论。佛肸的身份和中牟的归属历来有不同的看法,孔安国说佛肸是“晋大夫赵简子之邑宰”,认为中牟是赵简子的封邑,佛肸之叛是家臣叛其大夫,与公山不狃叛季氏性质相同。而刘宝楠《论语正义》则说“《史记·孔子世家》,佛肸为中牟宰,赵简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肸叛,使人召孔子。是中牟为范中行邑,佛肸是范中行之臣,于时为中牟宰,而赵简子伐之,故佛肸即据中牟以畔也”。二说正相反。据《左传》,哀公五年“夏,赵鞅伐卫,范氏之故也(杜注:卫助范氏故也),遂围中牟。”可知中牟曾为范中行之邑。可能此年之伐后,中牟归赵简子,故以后又有叛赵简子之说。《韩诗外传》说:“赵简子薨,未葬而中牟畔之;葬五日,襄子兴师而次之。”《新序》亦说:“赵之中牟叛,赵襄子率师伐之;遂灭知氏,并代,为天下强。”如此看来,中牟之叛实有两次。一次在哀公五年,如刘宝楠所说是范氏家臣佛肸叛赵简子;另一次在赵简子去世后(据《左传》,赵简子卒于鲁哀公二十年,此时孔子已去世五年),是赵氏的家臣反叛。崔述认为中牟叛时孔子已去世,显然是把后一次的时间套在前一次上,因而得出这种似是而非的结论。

周敬王31  楚昭王27  壬子(公元前489年)

〇孔子六十三岁,困于陈蔡之间    孔子六十三岁时,受困于陈蔡之间,经历了人生的一次低潮。面对险境,孔子以“君子固穷,小人斯滥矣”勉励弟子。在这期间,孔子的思想也有了飞跃,提出“吾道一以贯之”,认为自己的思想有一个贯穿始终的核心。从孔子的论述来看,他所说的“一”应该是指仁,孔子正是以“杀生成仁”的精神带领弟子克服困难,度过难关。

【文献】《论语·卫灵公》:“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斯滥矣。’”《论语·先进》:“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论语·卫灵公》:“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墨子·非儒下》:“孔某穷于蔡、陈之间,藜羹不椹,十日,子路为享豚,孔某不问肉之所由来而食;号人衣,以酤酒,孔某不问酒之所由来而饮。哀公迎孔某,席不端弗坐,割不正弗食,子路进请曰:‘何其与陈、蔡反也?’孔某曰:‘来!吾与女,曩与女为苟生,今与女为苟义。’夫饥约则不辞妄取以活身,羸饱伪行以自饰,污邪诈伪,孰大于此!”《孟子·尽心下》:“孟子曰:君子之厄于陈蔡之间,无上下之交也。”《庄子·山木》:“孔子围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大公任往吊之,曰:‘子几死乎?’曰:‘然。’‘子恶死乎?’曰:‘然。’任曰:‘予尝言不死之道。……’孔子曰:‘善哉!’辞其交游,去其弟子,逃于大泽,衣裘褐,食杼栗,入兽不乱群,入鸟不乱行。鸟兽不恶,而况人乎!”《庄子·山木》:“孔子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左据槁木,右击槁枝,而歌猋氏之风,有其具而无其数,有其声而无宫角,木声与人声,犁然有当于人之心。颜回端拱还目而窥之,仲尼恐其广已而造大也,爱已而造哀也,曰:‘无受天损易,无受人益难,无始而非卒也,人与天一也。’”《庄子·让王》:“孔子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糁,颜色甚惫,而弦歌于室。颜回择菜,子路、子贡相与言曰:‘夫子再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商、周,围于陈、蔡,杀夫子者无罪,藉夫子者无禁。弦歌鼓琴,未尝绝音,君子之无耻也若此乎?’颜回无以应,入告孔子。孔子退琴喟然而叹曰:‘由与赐,细人也。召而来,吾语之。’子路、子贡入。子路曰:‘如此者可谓穷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今丘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何穷之为?故内省而不穷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陈、蔡之隘,于丘其幸乎?’孔子削然反琴而弦歌,子路扢然执干而舞。”《庄子·山木》:“孔子问于子桑雽曰:‘吾再逐于鲁,伐树于宋,削迹于卫,穷于商、周,围于陈、蔡之间。吾犯此数患,亲交益疏,徒友益散,何与?’”郭店竹简《穷达以时》:“有天有人,天人有分。察天人之分,而知所行矣。有其人,无其世,虽贤弗行矣。苟有其世,何难之有哉。舜耕于鬲山,陶拍于河浒,立而为天子,遇尧也。邵繇衣胎盖,帽绖冢巾,释板筑而佐天子,遇武丁也。吕望为臧棘津,战监门棘地,行年七十而屠牛于朝歌,举而为天子师,遇周文也。管夷吾拘囚弃缚,释桎梏而为诸侯相,遇齐桓也。百里奚馈五羊,为伯牧牛,释板柽而为朝卿,遇秦穆。孙叔[]三斥恒思少司马,出而为令尹,遇楚庄也。初淊醢,后名扬,非其德加。子胥前多功,后戮死,非其智衰也。骥扼张山,骐塞于邵棘,非亡体壮也。穷四海,至千里,遇造[]故也。遇不遇,天也。动非为达也,故穷而不怨,学非为名也,故莫之知而不怜。芷 谷,非 嗅而不芳。无茖根于宝山石,不为□□□□,善否己也,穷达以时;德行一也,誉毁在旁;圣之弋母,缁白不釐;穷达以时,幽明不再。故君子敦于反己。”《荀子·宥坐》:“孔子南适楚,阨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糂,弟子皆有饥色。子路进问之曰:‘由闻之: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不善者天报之以祸,今夫子累德积义怀美,行之日久矣,奚居之隐也?’孔子曰:‘由不识,吾语女。女以知者为必用邪?王子比干不见剖心乎!女以忠者为必用邪?关龙逢不见刑乎!女以谏者为必用邪?吴子胥不磔姑苏东门外乎!夫遇不遇者,时也;贤不肖者,材也;君子博学深谋不遇时者多矣!由是观之,不遇世者众矣!何独丘也哉?’”《吕氏春秋·审分览第六·任数》:“孔子穷乎陈、蔡之间,藜羹不糁,七日不尝粒,昼寝。颜回索米,得而爨之,几熟,孔子望见颜回攫其甑中而食之。孔子佯为不见之。选间,食熟,谒孔子而进食。孔子起曰:‘今者梦见先君,飨而后馈。’颜回对曰:‘不可。向者煤实入甑中,弃食不祥,回攫而饭之。’孔子叹曰:‘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弟子记之,知人固不易矣。’故知非难也,所以知人难也。”《史记·孔子世家》:“孔子迁于蔡三岁,吴伐陈。楚救陈,军于城父。闻孔子在陈蔡之间,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拜礼,陈蔡大夫谋曰:‘孔子贤者,所刺讥皆中诸侯之疾。今者久留陈蔡之间,诸大夫所设行皆非仲尼之意。今楚,大国也,来聘孔子。孔子用于楚,则陈蔡用事大夫危矣。’于是乃相与发徒役围孔子于野。不得行,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孔子讲诵弦歌不衰。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孔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子贡色作。孔子曰:‘赐,尔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曰:‘然。非与?’孔子曰:‘非也。予一以贯之。’……于是使子贡至楚。楚昭王兴师迎孔子,然后得免。”《孔子家语·在厄》:“楚昭王聘孔子,孔子往礼拜焉。路出于陈蔡,陈蔡大夫相与某曰:‘孔子圣贤,其所刺讥,皆中诸侯之病,若用于楚,则陈蔡危矣。’遂使徒兵距孔子,不得行,绝粮七日,外无所通,藜藿不充,从者皆病。孔子愈慷慨讲诵,弦歌不衰。”《孔子家语·困誓》:“孔子遭厄于陈蔡之间,绝粮七日,弟子馁病,孔子弦歌。子路入见曰:‘夫子之歌,礼乎?’孔子弗应,曲终而曰:‘由来,吾语汝:吾子好乐,为无骄也;小人好乐,为无慑也。其谁之子,不我知而从我者乎!’子路说,援戚而舞,三终而出。明日免于厄,子贡执辔曰:‘二三子从夫子而遭此难也,其弗忘矣。’孔子曰:‘善恶何也?夫陈蔡之间,丘之幸也,二三子从丘者皆幸也。吾闻之,君上不困不成王,烈士不困行不彰。庸知其非激愤厉志之始,于是乎在。’”又见《韩诗外传》卷七、《说苑·杂言》、《吕氏春秋·孝行览第二·慎人》、《新语·本行》,《外传》文近《家语·在厄》,《吕氏春秋》文近《庄子·让王》。《说苑》有文二,一近《家语·在厄》,一近《家语·困誓》。《新语》文较简略。

【考辨】《世家》说孔子困于陈蔡时“吴伐陈,楚救陈”。据《左传》,此事在鲁哀公六年,故陈蔡之困当在本年,《世家》说“迁于蔡三年”,误。陈蔡之困的缘由,《世家》说是陈蔡大夫闻楚国来聘孔子,恐不利于己,遂发徒役围孔子于野。但崔述力辩此事有伪,并说“陈蔡之困,经传未有言者,独《庄子》书数数言之。后人相传之言盖本于此。”(《厄于陈蔡之间》,《考信录》卷三)按,陈蔡之困,见于《庄子·山木》、《让王》两篇,分属《庄子》外篇和杂篇,《庄子》外杂篇的年代有不同的说法,大致应略晚于《论语》、《墨子》,而《论》、《墨》二书已有关于陈蔡之困的记载。《论语·卫灵公》篇“在陈绝梁”,据钱穆的考证,描述的即是陈蔡之困(《孔子在陈绝粮考》,《系年》第4546页)。《先进》篇“从我于陈蔡者”,说的也是这件事。《墨子·非儒下》的描述,虽有歪曲诋毁的嫌疑,但也肯定了陈蔡之困的存在。另外与《庄子》约同时的《孟子》,也有陈蔡之困的记录,由此可见崔氏的说法并不能成立。

先秦两汉的典籍中关于陈蔡之困的记录十分繁多,并由此形成不同的“版本”。《论语》对此事的描述较为简略,只提到子路问“君子亦有穷乎?”孔子回答“君子固穷;小人斯滥矣。”应该是较原始的版本。《荀子》在《论语》的基础上作了发挥,增加了“夫贤不肖者,材也;为不为者,人也;遇不遇者,时也;死生者,命也”的论述。近年出土的约于战国早期的郭店楚简《穷达以时》,虽没有提及孔子,但内容与《荀子》多有类似,可能即是此较早的一个版本。《孔子世家》除了子路与孔子的对话外,还增加了与子贡、颜回的问答,及孔子关于“予一以贯之”的论述。“吾道一以贯之”是孔子思想的一个重要内容,它的提出,标志着孔子思想的发展的新阶段。《论语》一书共有两章论及此,一是《卫灵公》章:“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与《世家》基本相同。一是《里仁》章:“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据《仲尼弟子列传》,曾子小孔子四十六岁,今年仅十七岁。曾子入门时间不可确考,钱穆以为当在哀公十一年孔子自卫返鲁之后,(见《孔子弟子通考》,《系年》第60页)但从有关记载来看,曾子此时尚未及门,故《里仁》所记,当为孔子以后的言论。那么,根据《世家》的记录,孔子首次提出这一思想,是在本年,这对认识了解孔子思想的无疑有重要意义。

《庄子》书中又衍生出三个“版本”。一个版本是孔子困于陈蔡,太公任往吊之,并与之言“不死之道”;一个是孔子与颜回论“无受天损易,无受人益难”;再是孔子困于陈蔡,而弦歌鼓琴,未尝绝音,子贡、子路对此不理解,故发出“君子之无耻也若是”的疑问。《家语·困誓》与此略同。此外,《墨子》、《吕氏春秋》又有不同版本。

〇楚昭王欲重用孔子,未果    孔子困于陈蔡时,楚昭王派人来迎,然后得以解围。据说楚昭王准备用书社七百里封孔子,但楚令尹子西极力反对,昭王只好作罢。不久昭王去世,孔子的希望又一次破灭。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于是使子贡至楚。楚昭王兴师迎孔子,然后得免。昭王将以书社地七百里封孔子。楚令尹子西曰:‘王之使使诸侯有如子贡者乎?’曰:‘无有。’‘王之辅相有如颜回者乎?’曰:‘无有。’‘王之将率有如子路者乎?’曰:‘无有。’‘王之官尹有如宰予者乎?’曰:‘无有。’‘且楚之祖封于周,号为子男五十里。今孔丘述三五之法,明周召之业,王若用之,则楚安得世世堂堂方数千里乎?夫文王在丰,武王在镐,百里之君卒王天下。今孔丘得据土壤,贤弟子为佐,非楚之福也。’昭乃止。其秋,楚昭王卒于城父。”《孔子家语·记义》:“孔子使宰予使于楚,楚昭王以安车象饰,因宰予以遗孔子焉。宰予曰:‘夫子无以此为也。’王曰:‘何故?’对曰:‘臣以其用思(其)所在观之,有以知其然。’王曰:‘言之。’宰予对曰:‘自臣侍从夫子以来,窃见其言不离道,动不违仁。贵义尚德,清素好俭。仕而有禄,不以为积。不合则去,退无吝心。妻不服彩,妾不衣帛,车器不雕,马不食粟。道行则乐其治,不行则乐其身。此所以为夫子也。若夫观目之丽靡,窈窕之淫音,夫子过之弗之视,遇之弗之听也。故臣知夫子之无用此车也。’王曰:‘然则夫子何欲而可?’对曰:‘方今天下道德寝息,其志欲兴而行之,天下诚有欲治之君能行其道,则夫子虽徒步以朝,固犹为之,何必远辱君之重贶乎?’王曰:‘乃今而后知孔子之德也大矣。’宰予归,以告孔子。孔子曰:‘二三子以予之言何如?’子贡对曰:‘未尽夫子之美也。夫子德高则配天,深则配海。若予之言,行事之实也。’夫子曰:‘夫言贵实。使人信之,舍实何称乎?是赐之华不若予之实也。’”《孔丛子·记问》:“楚王使使奉金壁聘夫子、宰予,冉有曰:‘夫子之道至是行矣。’遂请见。问夫子曰:‘太公勤身苦志,八十而遇文王,孰与许由之贤?’夫子曰:‘许由独善其身者也,太公兼利天下者也。然今世无文王之君也,虽有太公,孰能识之?’乃歌曰:‘大道隐兮礼为基,贤人窜兮将待时,天下如一欲何之?’”

【考辨】楚昭王聘孔子事,后人多有疑之,以为是后儒标榜孔子所为,其性质与齐景公见孔子相似(见崔述《厄于陈蔡之间》,《考信录》卷三;钱穆《楚昭王迎孔子考》,《系年》第48页)。从《世家》、《家语》及《孔丛子》的记载来看,此事确有后人夸大增饰的成分,但若据此就怀疑否定此事的存在,似有不妥。孔子此时在诸侯间已有一定声望,楚昭王闻其贤,派人来聘,也在情理之中。唯《世家》说“子贡至楚,楚昭王兴师迎孔子”有误。因为《世家》上文说“楚救陈,军于城父”,又说“其秋,楚昭王卒于城父”,则哀公六年,自春至秋,昭王未尝离开城父而返楚。故楚昭王聘孔子,是自城父而聘之,而非自楚而聘之,所谓孔子至楚,当为误传。下面《庄子》一节,即由此误传而来:“仲尼之楚,楚王觞之,孙叔敖执爵而立,市南宜僚受酒而祭曰:‘古之人乎!于此言已。’曰:‘丘也闻不言之言矣,未之尝言,于此乎言之。市南宜僚弄丸而两家之难解,孙叔敖甘寝秉羽而郢人投兵。丘愿有喙三尺!’”(《徐无鬼》)

 〇孔子称赞楚昭王“知大道”    昭王染病,卜人认为是河神作怪,要求举行祭祀,昭王不许。后大夫又要求举行郊祭,昭王仍不同意。孔子知道此事后称赞昭王“知大道”。孔子五十岁前《易》学观发生转变,认为“不占而已矣”,故有此议论。

【文献】《左传·哀公六年》:“秋,七月,楚子在城父,将救陈。卜战,不吉;卜退,不吉。王曰:‘然则死也。再败楚师,不如死;弃盟、逃雠,亦不如死。死一也。其死雠乎!’命公子申为王,不可;则命公子结,亦不可;则命公子启,五辞而后许。将战,王有疾。庚寅,昭王攻大冥,卒于城父。……初,昭王有疾,卜曰:‘河为祟。’王弗祭。大夫请祭诸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睢、漳,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谷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遂弗祭。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夏书》曰:“惟彼陶唐,帅彼天常,有此冀方。今失其行,乱其纪纲,乃灭而亡。”又曰:“允出兹在兹。”由己率常,可矣。’”《韩诗外传·卷三》:“楚庄王(注:当为楚昭王之误)寝疾,卜之,曰:‘河为崇。’大夫曰:‘请用牲。’庄王曰:‘止。古者圣王之制,祭不过望。濉、漳、江、汉,楚之望也。寡人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遂不祭。三日而疾有瘳。孔子闻之曰:‘楚庄王之霸,其有方矣。制节守职,反身不贰,其霸不亦宜乎!《诗》曰:“嗟嗟保介。”庄王之谓也。’”《说苑·君道》:“楚昭王有疾,卜之曰:‘河为崇。’大夫请用三牲焉。王曰:‘止,古者先王割地制土,祭不过望,江、汉、濉、漳,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榖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遂不祭焉。仲尼闻之曰:‘昭王可谓知天道矣,其不失国宜哉!’”又见《孔子家语·正论解》。

 〇孔子前往卫国,遇楚狂接舆    孔子前往卫国,楚国的狂人接舆唱曰:过去的不能再挽回,未来的还可不再着迷。算了吧,算了吧!现在从政的人很危险啊!孔子下车,想同他谈话,但楚狂很快离开,没有遇上。

【文献】《论语·微子》:“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庄子·人间世》:“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郤曲,无伤吾足。’”《史记·孔子世家》:“楚狂接与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兮,来者犹可追也!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去,弗得与之言。于是孔子自楚反乎卫。是岁也,孔子年六十三,而鲁哀公六年也。”

【考辨】《世家》叙此段在孔子“适楚”一段后,故列于此。蒋伯潜说:“‘接舆’非人名;此言楚之狂人高歌迎舆而来耳。”(《诸子通考》第86页)但“接舆”之名又见于《庄子·逍遥游》、《应帝王》及《荀子·尧问》等篇,故又有人认为“接”是姓,“舆”是名;或说“接舆”是字,详见刘宝楠《论语正义》。

周敬王32  卫出公5  癸丑(公元前488年)

〇孔子在卫,论“正名”    孔子回到卫国,由于孔子的弟子多在卫国作官,卫出公准备任用孔子。子路问孔子,将首先作什么?孔子回答:正名。并说“名不正,则言不训;言不训,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文献】《论语·子路》:“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训;言不训,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史记·孔子世家》:“其明年,吴与鲁会缯,徵百牢。太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贡往,然后得已。孔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是时,卫君辄父不得立,在外,诸侯数以为让。而孔子弟子多仕于卫,卫君欲得孔子为政。子路曰:‘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孔子曰:‘必也正名!’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何其正也?’孔子曰:‘野哉由也!夫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矣。夫君子为之必可名,言之必可行,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考辨】《世家》说“其明年,吴与鲁会缯”,据《左传》,哀公七年“夏,公会吴于缯。吴来徵百牢”,故列于此。

周敬王36  鲁哀公11  丁巳(公元前484年)

〇孔子由卫国返回鲁国    卫国大夫孔文子准备攻打女婿大叔疾,征求孔子的意见,孔子以不懂军旅之事为由,退而不答。正好这时季康子派人来召请孔子,孔子于是离开卫国,回到鲁国。

【文献】《左传·哀公十一年》:“冬,卫大叔疾出奔宋。初,疾娶于宋子朝,其娣嬖。子朝出,孔文子使疾出其妻,而妻之。疾使侍人诱其初妻之娣,置于犁,而为之一宫,如二妻。文子怒,欲攻之,仲尼止之。遂夺其妻。或淫于外州,外州人夺之轩以献。耻是二者,故出。……孔文子之将攻大叔也,访于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则尝学之矣;甲兵之事,未之闻也。’退,命驾而行,曰:‘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文子遽止之曰:‘圉岂敢度其私,访卫国之难也。’将止,鲁人以币召之,乃归。”《史记·孔子世家》:“而卫孔文子将攻太叔,问策于仲尼。仲尼辞不知,退而命载而行,曰:‘鸟能择木,木岂能择鸟乎!’文子固止。会季康子逐公华、公宾、公林,以币迎孔子,孔子归鲁。”又见《孔子家语·正论解》。

 〇孔子回到鲁国,时年六十八岁    孔子在经历周游列国后,终于回到自己的祖国鲁国,哀公向他请教如何使民服从?孔子回答:把正直的人选拔出来,放在邪恶的人之上,百姓自然就会服从了。若把邪恶的人选拔出来,放在正直的人之上,百姓就会不服从了。先秦典籍中记载孔子与哀公的答问很多,可能主要都发生在这一时期。

【文献】《论语·为政》:“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论语·为政》:“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勤,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勤。’”《论语·颜渊》:“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论语·颜渊》:“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论语·颜渊》:“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之上风,必偃。’”又见《说苑·政理》。《庄子·列御寇》:“鲁哀公问于颜阖曰:‘吾以仲尼为桢干,国有瘳乎?’曰:‘殆哉圾乎仲尼!方且饰羽而画,从事华辞,以支为旨,忍性以视民而不知不信,受乎心,宰乎神,夫何足以上民!彼宜女与?予颐与?误而可矣。今使民离实学伪,非所以视民也,为后世虑,不若休之。难治也。’”《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季康子问孔子曰:‘冉求仁乎?’曰:‘千室之邑,百乘之家,求也可使治其赋。仁则吾不知也。’复问:‘子路仁乎?’孔子对曰:‘如求。’”《史记·孔子世家》:“会季康子逐公华、公宾、公林,以币迎孔子,孔子归鲁。孔子之去鲁凡十四岁而反乎鲁。鲁哀公问政,对曰:‘政在选臣。’季康子问政,曰:‘举直错诸枉,则枉者直。’康子患盗,孔子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然鲁终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史记·鲁周公世家》:“十一年,齐伐鲁,季氏用冉有有功,思孔子,孔子自卫归鲁。”

【考辨】孔子于定公十三年(公元前497年)离开鲁国前往卫国,至哀公十一年(公元前484年)从卫国回到鲁国,前后正好十四年。

〇季康子欲行“田赋”,孔子私下表示反对    季康子想按田亩征税,派冉有征询孔子。孔子不答,私下对冉有说,礼制规定赋敛要尽量微薄。如果不以礼为根据,贪婪没有满足,就是按田亩征税,也不会够。

【文献】《左传·哀公十一年》:“季孙欲以田赋,使冉有访诸仲尼。仲尼曰:‘丘不识也。’三发,卒曰:‘子为国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仲尼不对,而私于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于礼: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敛从其薄。如是,则以丘亦足矣。若不度于礼,而贪冒无厌,则虽以田赋,将又不足。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又何访焉?’弗听。”《国语·鲁语下》:“季康子欲以田赋,使冉有访诸仲尼。仲尼不对,私于冉有曰:‘求来!女不闻乎?先王制土,籍田以力,而砥其远迩;赋里以入,而量其有无;任力以夫,而议其老幼。于是乎有鳏、寡、孤、疾,有军旅之出则征之,无则已。其岁,收田一井,出稯禾、秉刍、缶米,不是过也。先王以为足。若子季孙欲其法也,则有周公之籍矣;若欲犯法,则苟而赋,又何访焉!’”又见《孔子家语·正论解》,文辞有异。

【考辨】季康子欲行“田赋”之事,不见于《世家》。今据《左传》,列于本年。

孔子行年考(七)

(公元前483——公元前481

周敬王37  鲁哀公12  戊午(公元前483年)

冉有为季氏聚敛,孔子号召弟子“鸣鼓而攻之”冉有不听孔子劝告,助季康子按田亩征税,孔子称“非我徒也”,号召弟子鸣鼓而攻之。

【文献】《春秋经·哀公十二年》:“十二年春,用田赋。”《左传·哀公十二年》:“十二年春王正月,用田赋。”《论语·先进》:“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孟子·离娄上》:“孟子曰:求也为季氏宰,无能改于其德,而赋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由此观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弃于孔子者也。”

〇孔子正乐,时年六十九岁孔子回到鲁国后,目睹统治者的荒淫无道,于是转而从事《诗》、《书》、礼乐的整理工作。由于乐与诗的配合出现混乱,孔子对乐进行了一番整理工作,使诗与乐得到它原有的配合、统一。“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雅颂各得其所。”

【文献】《论语·子罕》:“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论语·八佾》:“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史记·孔子世家》:“鲁终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废,《诗》、《书》缺。……故《书传》、《礼记》自孔氏。孔子语鲁大师:‘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纵之纯如,皦如,绎如也,以成。’‘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故曰:‘《关睢》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下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史记·儒林传》:“夫周室衰而《关雎》作,幽、厉微而礼乐坏,诸侯恣行,政由强国,故孔子闵王道废而邪道兴,于是论次《诗》、《书》,修起《礼》、《乐》。”《史记·乐书》:“治道亏缺而郑音兴起,封君世辟,名显邻州,争以相高。自仲尼不能与齐优遂容于鲁,虽退正乐以诱世,作五章以刺世,犹莫之化。”

【考辨】《子罕》说:“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故列于本年。

〇孔子整理《诗》、《书》等古代文献在正乐的同时,孔子对《诗》、《书》等古代文献进行整理。周予同说:“孔子根据自己的哲学、政治和历史的见解,对大量古代文献进行筛选,整理编次成《易》、《书》、《诗》、《礼》、《乐》、《春秋》,作为自己设教讲学的六种教本。这些教本,保存了很多有价值的历史资料,也使它们成为系统表达儒家学说的著作,并随着封建社会的发展,儒家学派地位的变化,而被封建统治者尊为‘经典’,这就是所谓‘六经’。”(《从孔子到孟荀——战国时的儒家派别和儒经传授》,见《近四十年来孔子研究论文选集》第371页,齐鲁书社1987年版)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鲁终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废,《诗》、《书》缺。追迹三代之礼,序《书》传,上纪唐虞之际,下至秦缪,编次其事。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足,则吾能徵之矣。’观殷夏所损益,曰:‘后虽百世可知也, 以一文一质。 周监二代,郁郁乎文哉。 吾从周。’故《书》传、《礼》记自孔氏。……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故曰:‘ 《关睢》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 《清庙》为《颂》始。’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下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绝。曰:‘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如颜浊邹之徒(注:《吕氏春秋·孟春纪第四·尊师》云 “颜浊聚,梁父之大盗也, 学于孔子……由此为天下名士显人。”),颇受业者甚众。”《史记·儒林传》:“夫周室衰而《关雎》作,幽、厉微而礼乐坏,诸侯恣行,政由强国,故孔子闵王道废而邪道兴,于是论次《诗》、《书》,修起《礼》、《乐》……诸学者多言礼而鲁高堂生最,本《礼》固自孔子时而其经不具,乃至秦焚火,书散亡益多。”《礼记·杂记》:“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学士丧礼,士丧礼于是乎书。”《汉书·艺文志》:“《古礼经》五十六卷,《经》(七十)[十七]篇。注:后氏、戴氏。……《礼古经》者,出于鲁淹中及孔氏,(学七十)[与十七]篇文相似,多三十九篇。及《明堂阴阳》、《王史氏记》所见,多天子诸侯卿大夫之制,虽不能备,犹愈仓等推《士礼》而致于天子之说。”《史记·田敬仲完世家》:“盖孔子晚而喜《易》。《易》之为术,幽明远矣,非通人达士孰能注意焉!”《汉书·艺文志》:“孔氏为之《彖》、《象》、《系辞》、《文言》、《序卦》之属十篇。故曰《易》道深矣,人更三圣,世更三古。及秦燔书,而《易》为筮卜之事,传者不绝……《书》之所起远矣,至孔子篡焉,上断于尧,下讫于秦,凡百篇,而为之序,言其作意。……古有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也。孔子纯取周诗,上采殷,下取鲁,凡三百五篇,遭秦而全者,以其讽诵,不独在竹帛故也。”《汉书·儒林传》:“(孔子)盖晚而好《易》,读之韦编三绝而为之传。”马王堆帛书《要》:“夫子老而好《易》,居则在席,行则在囊。子赣曰:‘夫子它日教此弟子曰:“德行亡者,神灵之趋;知谋远者,卜筮之蘩(繁)。”赐以此为然矣。以此言取之,赐缗行之为也。夫子何以老而好之乎?’夫子曰:‘君子言以矩方也。前羊(祥)而至者,弗羊(祥)而巧也。察其要者,不诡其福。《尚书》多閼矣,《周易》未失也,且又(有)古之遗言焉。予非安其用也。’[子赣曰:‘赐]闻于夫[子曰]:“□必于□□□。如是,则君子己重过矣。”赐闻诸夫子曰:“孙(逊)正而行义,则人不惑矣。”夫子今不安其用而乐其辞,则是用倚(奇)于人也,而可乎?’子曰:‘校(谬)哉,赐!吾告女(汝),《易》之道昔□□□而不□以百王之□□□易也。夫易刚者使知瞿(惧),柔者使知刚,愚人为而不忘(妄),渐人为而去诈。文王仁,不得其志以成其虑,纣乃五道,文王作,讳而辟(避)咎,然后《易》始兴也。予乐其知之□□□之自□□。予何□王事纣乎?’子赣曰:‘夫子亦信其筮乎?’子曰:‘吾百占而七十当,唯周粱(梁)山之占也,亦必从其多者而已矣。’子曰:‘《易》,我后其祝卜矣,我观其德义耳也。赞而不达其于数,则为之巫;数而不达于德,则为之史。史巫之筮,乡之而未也,好之而非也。后世之疑丘者,或以《易》乎?吾求其德而已,吾与史巫同涂而殊归者也。君子德行焉求福,祭祀而寡也;仁义焉求吉,故卜筮而希也。祝巫卜筮其后乎?’”《孔子家语·六本》:“孔子读《易》至于损益,喟然而叹,子夏避席问曰:‘夫子何叹焉?’孔子曰:‘夫自损者必自益,自益者必有以决之,吾是以叹也。’子夏曰:‘然则学者不可以已乎?’子曰:‘非道益之谓也,道弥益而身弥损。夫学者损其自多;以虚受人,故能成其满,博哉天道,成而必变,凡持满而能久者,未尝有也。故曰自贤者天下之善言不得闻于耳矣。昔尧居天下之位,犹允恭以持之,克让以接下,是以千岁而益盛,迄今而不成。满也,是非损益之征与?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是以圣人不敢当盛。如行则让长不疾先,如在舆而遇三人则下之,遇二人则式之,调其盈虚,不令自满,所以能久也。’子夏曰;‘商请志之,而终身奉行焉。’”又见《淮南子·人间训》、《说苑·敬慎》。《淮南子》文较简略,没有提及子夏。《说苑·反质》:“孔子卦得《贲》,喟然仰而叹息,意不平。子张进,举手而问曰:‘师闻《贲》者吉卦而叹之乎?’孔子曰:‘贲,非正色也,是以叹之。吾思也,质素,白当正白,黑当正黑。夫质又何也?吾亦闻之,丹漆不文,白玉不雕,宝珠不饰,何也?质有余者,不受饰也。’”

【考辨】孔子与六艺的关系,是学术史和经学史中的一个大问题,今文学家认为六经都是孔子托古改制的创作,而古文学家则认为孔子只是对古代文献典籍作了一番加工整理工作。二者各执一端,笔墨官司打了近一千年。有必要做专门讨论:

关于《诗经》,司马迁在《孔子世家》中说:“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这就是后来所谓的孔子删诗之说。但是孔子是否真有删诗的事,把三千多篇古诗,大量的删削,只留下三百零五篇,后代一直有人怀疑。唐孔疑达说:“如《史记》之言,则孔子之前,诗篇多矣。按书传所引之诗,现在者多,亡逸者少,则孔子所录,不容十分去九,马迁言古诗三千余篇,未可信也。”(《毛诗正义·诗谱序》)宋代的朱熹也持同样的看法,有人问朱熹关于孔子删诗的事,他说:“那曾见得圣人执笔删那个,存这个?也只得就相传上说去。”(《朱子语类》卷八十)清朝的崔述说:“以《论》、《孟》、《左传》、《戴记》诸书考之,所引之诗,逸者不及十一,则是颖达之言左券甚明。……由是观之,孔子无删诗之事。”(《洙泗考信录》卷三)魏源也说:“夫子有正乐之功,无删诗之事。”(《诗古微》卷一,《夫子正乐论》中)应该说,这种怀疑不是没有根据的。孔子自己就说:“《诗》三百。”(《为政》)又说:“诵《诗》三百。”(《子路》)墨子也说:“诵诗三百,弦诗三百,歌诗三百,舞诗三百。”(《墨子·公孟》)儒墨读的诗都是三百,可见三百是《诗》原有的篇数,并非孔子删减的。《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载吴公子季札聘于鲁,“观于周乐”,为他演奏的就是国风、小雅、大雅、颂,与今天《诗经》的编次相同,十五国风排列先后的次序也基本和现在《诗经》差不多。当时孔子还是七、八岁的小孩,可见《诗经》的编次在孔子以前大体上就是这样,孔子并未删减,也没有做多大的改变。《诗》是周朝奴隶主贵族学校学习的重要课程,古代各国之间的来往,政治上、外交上都要应用它。春秋时代的朝聘,常常“赋《诗》以见志”,这方面的材料,《左传》里还保存不少。孔子很注意《诗》教。他说“不学《诗》,无以言。”(《季氏》)“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子路》)所谓‘授之于政”和言辞专对都是指政治、外交活动而言,可见《诗》确是孔子教学的主要课程之一。孔子对《诗》究竟作了什么工作呢?司马迁说:“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这句话许多人都误解了,认为三千多篇都是不同的诗,孔子删除了将近十分之九,只选取了三千零五篇,所以才产生后来的删诗之说。而孔颖达、朱熹、崔述、魏源等则认为孔子不会把古代的诗绝大部分都删去,并且今天所见的逸诗寥寥可数,也证明孔子不会删去十分之九的诗,因此他们都怀疑或否定有删诗之事。从文献学的角度来看,孔子对《诗》的确做过搜集整理的工作。“三千余篇”是说搜集了《诗》的各种不同抄本的总数量;“去其重”是说经过整理把重复的除去,只剩下三百零五篇。王充说:“《诗经》旧时亦数千篇,孔子删去重复,正而存三百篇。”(《论衡·正说》)所谓‘删去重复”就是《史记》上说的“去其重”;所谓“正而存三百篇”就是经过校勘订正的本子是三百篇。这证明孔子对《诗》是做过搜集、整理、校勘工作的,我们今天所看到的《诗经》,即是经过孔子的整理。

关于《尚书》,司马迁说:孔子“序《书》传,上纪唐虞之际,下至秦缪,编次其事。”《汉书·艺文志》也说:“《书》之所起远矣,至孔子篡焉,上断于尧,下讫于秦,凡百篇,而为之序,言其作意。”《史记》说“编次”,《汉书》说“篡”,都说明孔子对《尚书》做过编辑整理的工作。孔子以前,已有《夏书》、《商书》、《周书》等散篇流行于世,并经常为人们所引用。如《左传·文公七年》晋郤缺对赵宣子说:“《夏书》曰:‘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勿使坏。”《左传、·隐公六年》陈公子佗进谏陈侯说:“《商书》曰:‘恶之易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乡迩,其犹可扑灭!’”《左传·宣公六年》中行桓子对晋侯说:“《周书》曰:‘殪戎殷。’此类之谓也。”孔子对这些流传的文献进行广泛的搜集,并加以排序、编辑整理,形成了最早的《尚书》版本。据说孔子编篡的《尚书》本来有一百篇,秦始皇焚书时济南伏生把《尚书》藏在壁中,到了汉初亡失了几十篇,只有二十八篇,以后又加上民间所得《泰誓》一篇,共二十九篇。这就是今文《尚书》。鲁共王坏孔子宅,从孔壁中得到古文《尚书》,比伏生所传多十六篇,是为古文《尚书》四十六篇。由此可见,孔子所编篡的《尚书》分量是很大的。值得注意的是,司马迁说孔子“序《书》传”,可能是指对《尚书》一书进行排序,至于《书序》是否为孔子所作,学界则有不同看法。

关于《仪礼》,司马迁说孔子“修起《礼》、《乐》”,又说“书传、礼记自孔氏”。今《三礼》中有《礼记》,内容较为复杂,其中有些为七十二子弟子的作品,不可能是孔子所作。故学者认为上一句当断作“《书》传、《礼》记自孔氏”,指孔子对礼作了记录和整理。《礼记·杂记》:“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学士丧礼,士丧礼于是乎书。”说明《仪礼》中的《士丧礼》当即孺悲来学时所编。但《仪礼》成书应经历较长一段时间,不可能出于孔子一人之手,有学者推测,《仪礼》撰写的上限是“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学士丧礼”时,即鲁哀公末年鲁悼公初年,下限是鲁共公十年前后,“它是在公元前五世纪中期到四世纪中期这一百多年中,由孔子的弟子、后学陆续撰作的。”(沈文倬《略论礼典的实行和〈仪礼〉书本的撰作》,《文史》第1516辑)

关于《易传》,司马迁说:“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绝。”唐张守节《正义》:“序,《易序卦》也。”说明后人多将“序”理解为《序卦传》,《汉书·艺文志》也说:“孔氏为之《彖》、《象》、《系辞》、《文言》、《序卦》之属十篇。”故孔子作《易传》成为汉唐时期的定论。但自宋代欧阳修以来,人们不断对此提出怀疑,清代的崔述断言,“《易传》不出孔子而出于七十子以后之儒者无疑。”康有为甚至认为《史记》中“序《彖》、《系》、《象》、《说卦》、《文言》”八个字是汉代经古文学家加进去的,不是《史记》的原文。当代学者多认为《易传》成书于战国中晚期,作者并非一时一人。马王堆帛书《易传》出土后,其中《要》篇提出孔子“晚而好《易》”,于是有学者有重新审视孔子与《易传》的关系。如李学勤肯定孔子写过《易传》,虽然不一定与今本一致。郭沂认为《史记》所说的“序”有“排序”和“作序”的意思,《彖》、《象》及《说卦》、《序卦》、《杂卦》的一部分在孔子以前已经出现,孔子曾为其作序。今本《易传》实包括早期《易传》、孔子的《易序》以及以“子曰”形式出现的孔子《易》说等不同部分。参见“周考王15  乙卯(公元前426年) 《易传》约形成于此时”条。

〇孔子传《易》于商瞿孔子五十岁以后,《易》学观发生变化,不再从占筮而是从“德义”来理解《易》,孔子的这一思想被弟子所继承,其中较突出的有商瞿。汉人记叙的《易》学传授系统,可能附会了后人的观念,但基本反映了事实。

【文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商瞿,鲁人,字子木。少孔子二十九岁。孔子传《易》于瞿,瞿传楚人馯臂子弘,弘传江东人矫子庸疵,疵传燕人周子家竖,竖传淳于人光子乘羽,羽传齐人田子庄何,何传东武人王子中同,同传菑川人杨何。何元朔中以治《易》为汉中大夫。”《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商瞿,鲁人,字子木。少孔子二十九岁。特好《易》,孔子传之志焉。”《汉书·儒林传》:“自鲁商瞿子木授《易》孔子,以授鲁桥庇子庸,子庸授江东馯臂子弓,子弓授燕周丑子家,子家授东武孙虞子乘,子乘授齐田何子装。”

【考辨】孔子传经之事,前人或有怀疑。钱穆说:“孔子以前,无所谓六经也。孔子之门,既无六经之学,诸弟子亦无分经相传之事。自汉博士专经授受,而推以言先秦,于是曾、思、孟、荀退于百家,而孔子之学乃在六艺,而别有其传统,而孔门之于儒学,遂划为两途。”(《孔门传经辩》,《系年》第83页)汉代以前,确实没有博士传经的制度,但不等于没有学术的传受,相反,在通讯、印刷技术不发达的时代,学术的传播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学术传授系统,钱氏的说法是因名废实,不足为取。197312月,长沙马王堆3号汉墓出土的马王堆帛书中有《周易》经传,年代下限是文帝初,有学者指出:“这一《易》学流派是孔门《易》学在楚地的支派,似可以定论。”(李学勤《周易经传溯源》第99页)孔子一生并无到过楚国,但其学说能传播到这里,很大程度上要即是依靠了孔门内部的学术传授。《史记》、《汉书》记录孔门《易》的传承略有不同,《史记》说“瞿传楚人馯臂子弘,弘传江东人矫子庸疵”,而《汉书》则说商瞿“以授鲁桥庇子庸,子庸授江东馯臂子弓”,据学者考证,《汉书》误以“子庸、子弓二名互易”,(王先谦《荀子集解》卷二十)当以《史记》为准。

孔子传《易》的时间不可详考,大概应在其晚年,暂列于此。

〇孔鲤卒孔鲤,字伯鱼,孔子之子。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伯鱼年五十,先孔子死。”

【考辨】孔鲤(伯鱼)生于鲁昭公十年(公元前532年),活了五十岁,正好卒于本年。

〇冬十二月,孔子答季孙问螽冬十二月,蝗虫成灾。季孙氏问孔子为何冬季还有蝗灾。孔子认为,大火星下沉以后昆虫都蛰伏完毕,现在大火星还在西方,应该是司历官记错了。孔子好学,不仅“博古”,对天文历法也同样十分通晓。

【文献】《左传·哀公十二年》:“冬十二月,螽。季孙问诸仲尼,仲尼曰:丘闻之,火伏而后蛰者毕,今火犹西流,司历过也。”。

〇子思约生于此时。子思,名伋,鲁国人。孔子之孙。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孔子生鲤,字伯鱼。伯鱼年五十,先孔子死。伯鱼生伋,字子思,年六十二。尝困于宋。子思作《中庸》。”《礼记·檀弓上》:“曾子曰:‘小功不为位也者(注:小功,五服之一,其服轻于大功而重于缌麻。位,指哭位,哭位是根据与死者的亲疏远近关系排列的),是委巷之礼也。子思之哭嫂也为位,妇人倡踊。申祥之哭言思也亦然。’”《礼记·檀弓上》:“子思之母死于卫,柳若谓子思曰:‘子,圣人之后也,四方于子乎观礼,子盖慎诸。’子思曰:‘吾何慎哉?吾闻之:有其礼,无其财,君子弗行也。有其礼,有其财,无其时,君子弗行也。吾何慎哉!’”《礼记·檀弓下》:“子思之母丧于卫,赴于子思。子思哭于庙。门人至,曰:‘庶氏之母死,何为哭于孔子之庙?’子思曰:‘吾过矣!过矣!’遂哭于他室。”

【考辨】子思生卒,《世家》未有明确说明,只说“年六十二”,而这“年六十二”也是大有疑问。子思的父亲孔鲤生于周景王十三年(公元前532年),共活了五十岁,若以二十岁成婚计算,从成婚到卒尚有三十年,子思生于这三十年的那一年,无法确定。又根据《孟子》、《汉书·艺文志》,子思曾为鲁穆公师。鲁穆公元年,《六国年表》列于周威列王十九年(公元前407年),《鲁周公世家》则列于十七年,但据钱穆考证,《年表》、《世家》有误,实际应为周威列王十一年(公元前415年)(《鲁穆公元乃周威列王十一年非十九年亦非十七年辨》,《系年》第155页)鲁穆公元年距孔鲤之卒六十八年。子思若“年六十二”,即使今年出生,也不及穆公之世。故有人说“年六十二”是困于宋作《中庸》时的年龄,又说六十二当为八十二之误。作《中庸》时六十二不可信,因《世家》下面还说“子思生白,字子上,年四十七。子上生求,字子家,年四十五。子家生箕,字子京,年四十六”。这里的四十七、四十五、四十六都是指实际年龄,为什么偏偏对子思例外呢?明显说不通。所以合理的解释是六十二是八十二之误。但子思即使活了八十二岁,他也是在孔鲤晚年甚至卒年才出生的。因为既然为鲁穆公师,就不可能在鲁穆公一即位时就去世,而应该有一个过程,由此推算,子思出生时孔鲤已届暮年。

古人结婚较早,孔子十九岁成婚,二十岁即生孔鲤,而孔鲤为何这么晚才生子思呢?钱穆说:“《檀弓》‘子思之哭嫂也为位,妇人倡踊。’是子思有嫂也。子思既有嫂则知其有兄矣。伯鱼早卒,而子思有兄,则子思之生,不能甚前。”又,《檀弓》有“子思之母死于卫”,门人曰“庶氏之母死。”钱穆说:“谓庶氏之母者,谓子思非嫡出,故子思之母乃庶氏之母耳。”(《子思生卒考》,《系年》第173175页)钱氏之意似说子思之母非孔鲤正妻,故出生较晚。按,子思生年已不可确考,大致在孔鲤暮年。古人晚年得子,也为常见。钱穆所举理由皆显勉强,不如付之阙如。因前人多列子思生年于本年,故从之。

周敬王38  鲁哀公13  己未(公元前482年)

〇孔子七十岁,总结一生,自谓“从心所欲不逾矩”孔子今年七十岁,对自己一生进行总结,认为“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汤一介说:“孔子那段话可以说是孔子对他一生的生活道路的描述,或者说是他一生修养的过程,成‘圣人’的路径,也就是孔子对‘真、善、美’的追求和了解。从‘十有五而志于学’到‘四十而不惑’可以说是他成圣人的准备阶段,从‘知天命’到‘从心所欲不逾矩’可以说是他成圣人的深化过程。……‘五十而知天命’是追求‘天人合一’的层次,‘六十而耳顺’是达到‘情景合一’的层次,‘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则是实践‘知行合一’的境界。”(《再论中国传统哲学中的真善美问题》,载《儒道释与内在超越问题》第7985页,江西人民出版社19918月版)

【文献】《论语·为政》:“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〇颜回卒。颜回(公元前514~前482年),春秋时鲁国人,字子渊,亦称颜渊。孔子弟子。名列孔门德行科之首。天资聪慧,“闻一知十”。好学,“不迁怒,不贰过”。贫居陋巷,箪食瓢饮,而不改其乐。笃信“克己复礼”。孔子称赞其德行和学问,谓“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论语·述而》)。先孔子卒,孔子哭之恸。后被尊为复圣。

【文献】《论语·先进》:“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论语·先进》:“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论语·先进》:“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论语·先进》:“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论语·先进》:“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论语·雍也》:“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公羊传·哀公十四年》:“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史记·孔子世家》:“颜渊死,孔子曰:‘天丧予!’及西狩见麟,曰:‘吾道穷矣!’”另见《孔子家语·曲礼子夏问》,文辞有异。

【考辨】《公羊传》列颜回卒在哀公十四年,但据《世家》,颜回卒在“西狩见麟”之前,故列于本年。

周敬王39  鲁哀公14  楚惠王8  庚申(公元前481年)

〇春,西狩获鳞,相传孔子此时作《春秋》春,叔孙氏的驾车人鉏商猎获一只麒麟,以为不吉利,赏赐给管山林的人。孔子观之,曰麒麟也。据今文经的说法,孔子这时著《春秋》,上至隐公,下讫哀公十四年,记十二公的历史,用隐约的笔法对历史事件、人物进行褒贬,致使“乱臣贼子惧”。

【文献】《左传·哀公十四年》:“(哀公)十四年春,西狩于大野,叔孙氏之车子鉏商获麟,以为不祥,以赐虞人,仲尼观之,曰:‘麟也,然后取之。’”《公羊传·哀公十四年》:“十有四年,春,西狩获麟。何以书?记异也。何异尔?非中国之兽也。然则孰狩之?薪采者也,薪采者则微者也。曷为以狩言之?大之也。曷为大之?为获麟大之也。曷为为获麟大之?麟者,仁兽也,有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有以告者曰:‘有麕而角者。’孔子曰:‘孰为来哉?孰为来哉?’反袂拭面,涕沾袍。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子路死,子曰:‘噫,天祝予。’西狩获麟,孔子曰:‘吾道穷矣。’

《春秋》何以始乎隐?祖之所逮闻也。所见异辞,所闻异辞。何以终乎哀十四年?曰:备矣。君子曷为为《春秋》?拨乱世反诸正,莫近诸《春秋》,则未知其为是与?其诸君子乐道尧舜之道与?末不亦乐乎尧舜之知君子也,制《春秋》之义以俟后圣,以君子之为亦有乐乎此也。”《公羊传·隐公元年》题疏引闵因《公羊叙》:“昔孔子受端门之命,制《春秋》之义。使子夏等十四人求周史记,得百二十国宝书,九月经立。”《孟子·滕文公下》:“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诗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孟子·离娄下》:“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史记·孔子世家》:“鲁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注:薮名,今钜野)。叔孙氏车子鉏商获兽,以为不祥。仲尼视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图,雒不出书,吾已矣夫!’颜渊死,孔子曰:‘天丧予!’及西狩见麟,曰:‘吾道穷矣! 喟然叹曰:‘莫知我夫!’子贡曰:‘何为莫知子?’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乎!’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行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子曰:‘弗乎弗乎,君子病没世而名不称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见于后世哉?’乃因史记作《春秋》,上至隐公,下讫哀公十四年,十二公。据鲁,亲周,故殷,运之三代。约其文辞而指博。故吴楚之君自称王,而《春秋》贬之曰‘子’,践士之会实召周天子,而《春秋》讳之曰“天王狩于河阳”:推此类以当世。贬损之义,后有王者举而开之。《春秋》之义行,则天下乱臣贼子惧焉。孔子在位听讼,文辞有可与人共者,弗独有也。至于为《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弟子受《春秋》,孔子曰:‘后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孔子明王道,干七十余君,莫能用,故西观周室, 论史记旧闻, 兴于鲁而次《春秋》。”《汉书·董仲舒传》:“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系万事,见素王之文焉。由此观之,帝王之条贯同,然后劳逸异者,所遇之时异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诸人情,参之于古,考之于今。故《春秋》之所讥,灾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恶,怪异之所施也。书邦家之过,兼灾异之变,以此见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流通而往来相应。此亦言天之一端也。古者修教训之官,务以德善化民,民已大化之后,天下常亡一人之狱矣。今世废而不修,亡以化民,民以故弃行谊而死财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岁之狱以万千数。以此见古之不可不用也,故《春秋》变古则讥之。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不成;人欲之谓情,情非度制不节。是故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顺命也;下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举矣。人受命于天,固超然异于群生,入有父子兄弟之亲,出有君臣上下之谊,会聚相遇,则有耆老长幼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欢然有恩以相爱,此人之所以贵也。生五谷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养之,服牛乘马,圈豹槛虎,是其得天之灵,贵于物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知自贵于物,然后知仁谊;知仁谊,然后重礼节;重礼节,然后安处善;安处善,然后乐循理;乐循理,然后谓之君子。故孔子曰‘不知命,亡以为君子’,此之谓也。”

〇齐国陈桓弑君,孔子请讨陈桓齐陈桓杀简公,孔子见鲁哀公,请求出兵讨伐。哀公让报告三桓,结果三桓也不肯出兵。孔子表示,自己是尽一个大夫的职责。

【文献】《左传·哀公十四年》:“甲午,齐陈恒弑其君壬于舒州。孔丘三日齐,而请伐齐,哀公曰:‘鲁为齐弱久矣,子之伐之,将若之何?’对曰:‘陈恒弑其君,民之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公曰:‘子告季孙。’孔子辞。退而告人曰:‘吾以从大夫之后也,故不敢不言。’”《论语·宪问》:“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桓弑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注:指鲁三桓叔孙、季孙和孟孙)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子后,不敢不告也!’”《史记·鲁周公世家》:“十四年,齐田常弑其君简公于俆州。孔子请伐之,哀公不听。”

 

孔子行年考(八)

(公元前480——公元前479年)

 

周敬王40  楚惠王9  卫庄公1  辛酉(公元前480年)

子路被杀    子路(前542~前480),春秋末卞(今山东泗水)人。姓仲名由,字子路,一字季路。列孔门政事之科。好勇,自谓: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论语·先进》)孔子称其“片言可以折狱”(《论语·颜渊》)。仕卫,为卫大夫孔悝邑宰,因反对迎立蒉瞆(后为庄公)为卫公,被杀。

【文献】《左传·哀公十五年》:“卫孔圉取太子蒯聩之姊,生陟。孔氏之竖浑良夫长而美,孔文子(注:即孔圉)卒,通于内。太子在戚,孔姬使之焉。太子与之言曰:‘苟使我入获国,服冕、乘轩,三死无与。’与之盟,为请于伯姬。闰月,良夫与太子入,舍于孔氏之外圃。昏,二人蒙衣而乘,寺人罗御,如孔氏。孔氏之老栾宁问之,称姻妾以告,遂入,适伯姬氏。既食,孔伯姬杖戈而先,太子与五人介,舆猳从之。迫孔陟于厕,强盟之,遂劫以登台。栾宁将饮酒,炙未熟,闻乱,使告季子;召获驾乘车,行爵食炙,奉卫侯辄来奔。季子将入,遇子羔将出,曰:‘门已闭矣。’季子曰:‘吾姑至焉。’子羔曰:‘弗及,不践其难!’季子曰:‘食焉,不辟其难。’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门,公孙敢门焉,曰:‘无入为也。’季子曰:‘是公孙也,求利焉,而逃其难。由不然,利其禄,必救其患。’有使者出,乃入,曰:‘太子焉用孔陟?虽杀之,必或继之。’且曰:‘太子无勇,若燔台,半,必舍孔叔。’太子闻之,惧,下石乞、盂黶敌子路,以戈击之,断缨。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结缨而死。孔子闻卫乱,曰:‘柴(子羔)也其来,由(子路)也死矣。’”《礼记·檀弓上》:“孔子哭子路于中庭,有人吊者而夫子拜之。既哭,进使者而问故,使者曰:‘醢之矣。’遂命覆醢。”《史记·孔子世家》:“哀十四年春……明岁,子路死于卫。”

周敬王41  鲁哀公16  壬戍(公元前479年)

孔子卒,时年七十二岁    孔子(公元前551~前479),春秋末鲁国昌平乡陬邑(今山东曲阜东南)人。儒家创始者。名丘,字仲尼。先世为宋国贵族,曾祖父时避难至鲁。幼年丧父,少贫且贱。学无常师,相传曾问礼于老子,学乐于苌弘,习琴于师襄。做过委吏(司会计)、乘田(管畜牧)。约年五十,由鲁中宰升任司寇,摄行相事,不久辞去。曾周游宋、陈、蔡、齐、曹、郑、蒲、叶、楚诸国,共十四年。自谓: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论语·阳货》)倡导的学说,认为爱人。要求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颜渊》)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论语·雍也》),实行忠恕之道。又认为克已复礼为仁,”(《论语·颜渊》)的规范。提出正名的政治主张,要求君臣父子都要实符其名。注重道德教化,氢对苛政肆刑。尊天命,谓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论语·尧曰》) 对鬼神持存疑态度,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论语·先进》)。相传曾整理《诗》、《书》,并据鲁史作《春秋》。首创私人讲学风气,又传先后有弟子三千,身通六艺者七十二人。主张有教无类”(《论语·卫灵公》),因材施教。强调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论语·阳货》)。重视书本知识和前人经验,对其择善而从。提出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温故而知新”(《论语·为政》)等原则,要求学者不抱主观成见,做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论语·子罕》)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论语·为政》) 不耻下问”(《论语·公冶长》) 。重视发挥学生学习的主动精神,谓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论语·述而》) 。教学内容限于文、行、忠、信四方面,鄙视学稼学圃。曾修诗、书、礼、乐,删定古《诗》重复者为三百零五篇;晚年喜《易》序《彖》、《象》、《说卦》、《文言》;又据史记作《春秋》,上自隐公,下迄哀公,断十二公。对六经进行系统编定和整理,使其得以传播。后世今文经学以六经皆孔子所作,古文经学则以六经为孔子述古之书。孔子与弟子的日常教学与问答谈话,由弟子整理为《论语》一书,是研究孔子思想的主要材料。《春秋》也是研究孔子思想的重要材料。三国魏王肃整理的《孔子家语》也有一定参考价值。孔子所整理的古代文献,在汉代被国家法定为经典,成为经学的主要研究对象,被整个封建社会所尊奉。孔子本人的地位也不断提升,西汉平帝元始元年(公元1)追谥褒成宣尼公,唐玄宗开元二十七年(公元739)追谥文宣王,宋、元、明、清各代皆有封谥。汉以后两千年间,被封建统治者推崇为圣人,其思想成为中国封建文化的正统,影响极深。

【文献】《春秋经·哀公十六年》:“夏四月己丑,孔丘卒。”《左传·哀公十六年》:“夏四月己丑,孔丘卒。公诔之曰:‘旻天不吊,不慭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余在疚。呜呼哀哉尼父!无自律。’子赣曰:‘君其不没于鲁乎!夫子之言曰:“礼失则昏,名失则愆。”失志为昏,失所为愆。生不能用,死而诔之,非礼也;称一人,非名也。君两失之。’”《礼记·檀弓上》:“孔子蚤作,负手曳杖,消摇于门,歌曰:‘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壤乎,哲人其萎乎。’既歌而入,当户而坐。子贡闻之,曰:‘泰山其颓,则吾将安仰?梁木其壤,哲人将萎,则吾将安放?夫子殆将病也。’遂趋而入。夫子曰:‘赐,尔来何迟也?夏后氏殡于东阶之上,则犹在阼也。殷人殡于两楹之间,则与宾主夹之也。周人殡于西阶之上,则犹宾之也。而丘也,殷人也,予畴昔之夜梦坐奠于两楹之间。夫明王不兴,而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将死也。’盖寝疾七日而没。”《史记·孔子世家》:“孔子病,子贡请见。孔子方负杖逍遥于门,曰:‘赐,汝来何其晚也?’孔子因叹,歌曰:‘太山坏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因以涕下。谓子贡曰:天下无道久矣,莫能宗予。夏人殡东阶,周人于西阶,殷人两柱间。昨暮予梦坐奠两柱之间,予始殷人也。后七日卒。孔子年七十三,以鲁哀公十六年四月已丑卒。哀公诔之曰:旻天不吊,不慭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余在疚。呜呼哀哉!,尼父,毋自律!’子贡曰:君其不没于鲁乎!夫子之言曰:礼失则昏,名失则愆。失志为昏,失所为愆。生不能用,死而诔之,非礼也。称余一人,非名也。’”又见《孔子家语·终记解》、《礼记·檀公上》。《礼记·檀弓上》:“孔子之丧,门人疑所服。子贡曰:‘昔者夫子之丧颜渊,若丧其子而无服,丧子路亦然。今请丧夫子若丧父而无服。’”《礼记·檀弓上》:“孔子之丧,二三子皆绖而出,群居则绖,出则否。”《孔子家语·终记解》:“既卒,门人疑所以服孔子者。子贡曰:‘夫子之丧颜渊也,若丧子而无服,丧子路亦然。请丧夫子若丧父而无服。于是弟子皆吊服而加麻,出有所之则由绖。子夏曰:‘入宜绖可居,出则不绖。’子游曰:‘吾闻诸夫子,丧朋友,居则绖,出则否。丧所尊,虽绖而出可也。’”《礼记·檀弓上》:“孔子之丧,公西赤为志焉。饰棺牆,置翣,设披,周也;设崇,殷也;绸练,设旐,夏也。”《孔子家语·终记解》:“孔子之丧,公西赤掌殡葬焉,唅以蔬米三贝,袭衣十有一称,加朝服一,章甫之冠,佩象环径五寸,而綨组绶,桐棺四寸,柏椁五寸。饰廧置翣设披,周也;设崇,殷也;绸练设旐,夏也。兼用三王礼,所以尊师,且备古也。”《礼记·檀弓上》:“孔子之丧,有自燕来观者,舍于子夏氏。子夏曰:‘圣人之葬人,与人之葬圣人也,子何观焉?昔者夫子言之曰:“吾见封之若堂者矣,见若坊者矣,见若覆夏屋者矣,见若斧者矣,从若斧者焉。”马鬛封之谓也。今一日而三斩板,而已封,尚行夫子之志乎哉?’”《孔子家语·终记解》:“葬于鲁城北泗水上,藏入地不及泉,而封为偃斧之形,高四尺,树松柏为志焉。弟子皆家于墓,行心丧之礼。既葬,有自燕来观者,舍于子夏氏。子贡谓之曰:‘吾亦人之葬圣人,非圣人之葬人,子奚观焉?昔夫子言曰:‘吾见封若夏屋者,见若斧矣。’从若斧者也,马鬛封之谓也。今徒一日三斩板而以封,尚行夫子之志而已。何观乎哉!’”《史记·鲁周公世家》:“(鲁哀公)十六年,孔子卒。”《史记·郑世家》:“(郑声公)二十二年,楚惠王灭陈。孔子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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