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水春风今尚在，天朗气清我独知——我的日新晨读宣言》

徐家辉 2015.3.27

虽然我在大一下参加杨老师的经典会读时就建议过重新开始晨读活动，抱有很大期待，但真要我说说晨读的利好——何以说服其他同学们，我也并不能给一个明确的答案？让大家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早起，在大庭广众之下读古书，听上去确实会被不少身边人嗤之以鼻。在学习、工作压力大的今天，同学们又多是精致的功利主义者（讲求高效），我们这些热衷者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理念，至少，使这一活动被广泛知晓呢？

先扯点没有直接关系的吧。我之前稍稍学习过一点传统武术，内家拳（内练一口气）很重要的一个部分是站桩（类似于马步，长久坚持会非常有利于身体健康）。站的时候很要紧的就是要让头顶的百会穴与底下的会阴穴对准，成一条直线，垂直于大地……什么？你说这些高深的东西都是玄虚，经不起科学检验？但我认为只相信科学也是一种迷信。过去中国人讲究天人合一，我们是有相信的东西的。而如今常听到人们说我们这个民族失去了敬畏之心，社会上常常看到没有底线的事情发生。又有一个言论是如今的人越来越平庸化、同质化，缺少特立独行的精神，少有敢于和愿意背离社会普遍价值观的。我认为后者也还是来源于没有执信，同时也是缺乏自信。那么我们想在大学这样一个人们寄予厚望的地方，应该有更不一样的，能冲击一成不变的学习观念，同时也能对我们老祖宗的东西有承接的方式存在。

今天早上，当我急匆匆地赶到情人坡时，已经有几个同学和杨老师在一起了。杨老师要驱车从城东赶到学校，自然起得更早。我们看到他基本上一直是一个快乐恬静的人，快乐很常见，常能保持和谐平静心态的人却少。这是晨读这种“吃饱了没事干”的事情带给他的吗？为什么论语开篇就是孔子说，学习是快乐的呢？

当诵读正式开始，杨老师先领读了一遍，我们眼前并没有浮现起任何古代的私塾老学究的刻板模样。更接近的感觉应该是，这个老师和我们都一样，他也并非自诩对《大学》这篇千古文章有多么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的参悟，而是在开场白就表明，希望和我们一起学习。所以，这个活动的初衷，就并不是要复古，完全传统套路。要说复古，那也是要回到更久以前，在孔子的时候。又一次师徒几人聚会，孔子对学生说："不要因为我年纪比你们大一点，就不敢说话了。你们平时常说：'没有人了解我呀！'假如有人了解你们，那么你们的理想是什么事情呢？"前几个学生说的孔子都不置可否，到最后一个曾皙说："暮春时节，穿着新的春衣。我和五六个成年人，六七个孩童，到沂河里洗干净身体，在舞雩台上让温暖的春风吹干身子，最后快快乐乐地唱着歌走回家。"

孔子感叹一声，说："我同意你啊！"

这不正是德国大哲学家海德格尔说的：“人，诗意的栖居在大地上。”吗？

这就是著名的孔颜之乐。我们常觉得生活缺少后劲，浮躁不能定心。这会儿在《大学》上读到了“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细细一品，从前觉得无味的奥古文字也许会有新的味道吧……现在虽不是曾皙说的暮春时节，然而风已经越来越暖，小雨也让久被沉霾笼罩的这座千年古城的空气清新。的确啊，这个早晨，我们十几个人似乎体会到了一点孔颜之乐。一日之计在于晨诚然不是空话，即便早起时很煎熬，但当你成功体验了一回以后，你会发现这一天真的比较有活力（除非严重缺睡了）。在早晨，夜晚的平静，心灵的静谧都慢慢退去，而俗事的尘嚣又向你扑来——怎么样摆脱呢？！当然就是自强！先明白了这一点，就是诚意正心。七点前的校园，路上很难看到学生，你发现这时候的校园不一样。在河边、柳畔，时不时还有白鹭飞过。天虽不晴朗，但是你能感受到自有一股正气在那里。没错，那是自然之气，纯净，而能影响人。这正是中国文化的大智慧，也是习武者遵循的法则。当我们站直身体，用鼻息吐纳空气，口诵心惟，在安静的校园里大声呼出内心的浊气，吸进天地的澄明，这不是与站桩如出一辙吗！

这就是特立独行，这就是有所信仰。

我们叫日新晨读。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汤之盘铭

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周易系辞

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其德。——周易大畜

如果嫌这些都太晦涩，不够亲近。杨老师引了易经里的一卦：晋卦 。象曰：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这个图象征了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君子（为自己而修身的人）看到以后，心生向往，便要使自己心中的能量也如太阳一般升起。大学之道，在明明德。瞧，自然又一次给了我们启示。

晋这个字的本意就是追着太阳一直前进，在现在也是上升的意思。这一下子让我们想起了夸父。每当我们在新闻里看到这个时代夸父式的人物时，是不是也曾有过感动呢？

一年之计在于春。其实也不必想得如此复杂。或许你只是想改变一下自己懒散的习惯。有句西方谚语说的好，改变从来不存在于世界上，只存在于人的身上。天是如此高，地是如此深，每个人心中的光明和快乐隐藏在哪里呢？站在这清晨的天地间，想想自己与两千余年前的人站的是同一片土地，读一样的文字。我相信，如果坚持，你能提高的一定不只是意志力。“我有明珠一颗, 久被尘劳关锁。”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选择晨读，也不是只有一条道通到真正的自由。或许我只是想表达我的喜悦。在天地间，人充分利用自己的心选择了一条途径，甚至可能是大多数人不理解的途径，他/她相信这条途径有益于自己，有益于行为世范，给不应该不变的世界更多的颜色。在这时候天地人就接通了，因为你站直了，你充分利用了自己的理智。你学会了选择。人人有机会成为一个大写的人。或许你尝试了但不喜欢我们的方式，或者实在难有兴趣和精力来“新自己一次”。没关系，只需要在清晨上课看见我们的时候，能议论几句，比如说“现在还有这样的人啊”，我想也是思考了。

然而最后我却还是要不能免俗的变成宣传口号了吗……

那就随它吧，我的宣言是：

这是新的东西，然而接受这个新事物其实也是回到悠久的、上古的“快乐的学习传统”中去。沂水春风今尚在，天朗气清我独知。不问一次功利。同学们，起来！读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