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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时光 悦听系列 薛仁明《君子不器》(2014年底) |
作者: 发表时间:15-03-07 点击率:4565 |
上学期(2014年底)学校博雅书院的学生要制作一张光盘,希望我朗读一段文字,我就挑了薛仁明的这篇《君子不器》,以示期望。我不懂朗诵,念得不好,大家姑妄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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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如下:
君子不器
选自薛仁明《孔子随喜》
用现代的标准来衡量,孔子实在称不上是个有爱心、有耐心的“好”老师。
孔子曾说过,“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话虽如此,他的“诲”,可是万千法门,花样百出。你若执于一端,用现代人那种样板的想法,指望孔子的“诲”,必定是认认真真、有问有答,必定是不厌其烦、条分缕析,恐怕,你还是该趁早另投师门吧!孔子肯定会让你失望的。
譬如那回,忠厚的樊迟,毕恭毕敬请教了农稼之事,孔子一听,全然不当回事,只冷冷地答道,“吾不如老农。”这樊迟,实在老实,偏不死心,遂又请以园圃之事,结果,铁板依然一块,孔子还是,冷冷答道,“吾不如老圃。”
在学生面前,老师多半都乐于无所不知。懂得的,自然会详说明述;不懂的,也极不轻易便说自己不懂。但孔子偏不。明明就懂,却又不说。这样的态度,看似教学热诚不足,其实,他是“别有用心”。孔子乍听樊迟之问,当下泼了冷水,不理不睬,这正及时止住模糊焦点,免得樊迟继续彷徨歧途。孔子清楚,唯有截断不相干者,才能直探核心。这直探核心之能耐,才是师之所以为师的关键点。
这“爱心不足”的孔子对樊迟的冷处理,说穿了,是樊迟的问题,与他这个老师,毫不相应嘛!诚然,孔子多能鄙事,农稼园圃也难不倒他,但来到仲尼门下,这么认真地问起农圃之事,那毕竟还是搞笑!
弟子三千,孔子从来无意培养成三千个专精的技术人才,也不想培育出三千个杰出的专家学者,甚至,他也无心造就三千个各行各业的所谓精英分子。若真要问孔子心里期待的,那应该是,三千个君子、三千个士吧!
孔子言道,“君子不器”。君子,或者说,士,可以有专业,但不执于专业;可以有种种才能,但不执于这各种才能。士,不能只安于营生,而忘掉根本要务;不能过度钻研细节,却往而不返,疏于俯仰天地之宏观。换言之,不管是大“器”,或是美“器”,士都不能只是个“器”,不能为“器”所执。凡有所执,就会斤斤于末节细行,就无法直探核心。
中国文明,数千年来,言必称“道”。这“道”,是那个“根本”,是孔子所要直探的那个“核心”。舍此“核心”,对士而言,越专注其他事务,都越可能是不务正业。孔子说,“士志于道”,这是士的最根本自觉;无此自觉,不足以言士。
君子之所以不器,士之所以不在细琐处打转,正是要如此万缘放下,摒除一切不相干者,才可直探本源。一如剑客的一击必杀、直取咽喉,士也要时刻锻炼这根本能耐,方能骊龙颌下直探明珠。有此身手,士才能在众声喧哗之中,静定安然;也才能在举世滔滔之际,自在了然。时潮也好,变局也罢,士的心中,自有一方清平世界。有此清平世界,士才可能安己、安人、安天下!
今受西方影响,专业主义盛行:读书之人,多半孜孜于所谓专业研究。在光鲜亮丽的忙碌外表下,其实,他们越有专业成就,每每越受彷徨无助之苦:之于世局,满是无奈;面对自身,无可安顿。他们努力求索,他们认真思考,但终究解不开那心头的烦闷,更厘不清那烦闷的根源。这都只因,他们和那清平世界,是离得远了!两千多年前那个不太有“爱心”的孔子,曾泼了樊迟一头冷水,也说了精简如偈语的“君子不器”。虽说,这只是寥寥四字,但有心之人,若能从中玩味,甚而有个豁脱,那也胜过千言万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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