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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作者: 发表时间:16-07-13 点击率:2788

 

19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终,是父母的去世(即“送终”的终),指丧礼言;远,是离我们较远的祖先,指祭礼言。丧礼能慎重,祭礼能虔诚,社会风气就会趋于淳厚了。(注:对“慎终追远”也有不同的解读,如南怀瑾认为,“终”就是结果,“远”就是远因,一个人要想好的结果,不如有好的开始,每件事的结果,都是由那远因来的,欲慎其终者,先追其远,并援释入儒,引佛学里的一句话“菩萨畏因,凡夫畏果”说明。)

 

谈到祭祀,我过去有一个疑问(大概是受了无神论、科学主义等“熏陶”的缘故):我们祭拜的对象是鬼神,而鬼神到底存不存在呢?不得而知。连祭拜的对象存不存在都不知道,祭拜又有什么意义呢?

《论语》中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子对鬼神似乎是存而不论、避而不谈的。子路问事鬼神,孔子回答“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子路又问关于死后的事情,孔子回答“未知生,焉知死?”孔子对待鬼神的态度是“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如在”不是真在、实在),“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对鬼神既要敬畏又要远之。这种态度曾经令我匪夷所思。

墨子也曾对儒家有过这样的质疑:“执无鬼而学祭礼,是犹无客而学客礼也,是犹无鱼而为鱼罟也。”你一方面不信鬼神(确切地说,儒家不是不信鬼神,而是认为鬼神不是可以言说的问题),一方面又搞祭祀,这不就像没有客人在却在那里行客礼一样无聊吗?

 

这个疑惑,后来才慢慢解开。

对于去世的父母、祖父母……,他们在九泉之下是否有知,我们无从知道。但我们对他们的思念,却是很真切的,这种思念的心情,需要一个表达的方式,就是祭礼。我们祭拜祖先,是为了表达我们自己的心情,这份心情是真实存在的,对方存在或是不存在倒是其次的(鬼神存不存在,本质上不是一个可以通过思辨证实或者证伪的问题我们真正关心的,是主体情感的真实,而非客观实体的真实,主体一方的真实情感是第一位的。不是因为祖先存在,我才去拜他们,而是我对他们思念、尊敬、感恩的心情不得已。这又可以联系到孟子和告子“义内义外”的辩论了,“义”在主体不在客体(“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我尊敬对方,是因为我自己有尊敬的心,还是因为对方的缘故)。

许多人以为孔子在这个问题上陷入了矛盾的困境,所以采取回避的态度,这是完全误解孔子了。孔子真正关心的,是祭祀的主体,而非祭祀的对象。我们可以看两段文字:子贡问孔子:“死人有知无知也?”孔子曰:“吾欲言死者有知也,恐孝子顺孙妨生以送死也;欲言无知,恐不孝子孙不葬也。赐欲知死人有知将无知也,死徐自知之,犹未晚也。”(《说苑·辨物》)孔子曰:“之死而致死之,不仁而不可为也;之死而致生之,不知而不可为也。(《礼记·檀弓上》)大意是说,人死了,把他当死人对待,觉得反正不存在了,怎么对他都无所谓了,那是没心没肺;人死了,把他当活人对待,觉得他还活在我们身边,时时处处照顾“他”、关心“他”,那是不够理智。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是客体一方的存不存在来被动决定(而非主体自发)我们的行为,才会真正陷入左右都不是的困境

 

其实我们知道,供桌上的饭菜,祖先可能吃不到,这没关系;我们也知道,我们跟他们说的话,他们可能听不到,这也没关系。我对你好,是我想对你好,不是一定要从你那儿求一个回应、求一个结果,这便是中国文化里“无所为而为”的精神。存不存在的问题,就让那些哲学家去思考吧,孔子最关心的,还是安顿我们活着的人的心情和性情,让我们活着的人得以尽心、尽性(这才是真正的“人”文)。离我们不远的父母、祖父母辈,曾与我们共同生活过,抚养过我们、照顾过我们,我们对他们的思念特别地真切、深刻,所以每年清明都会亲自上坟去祭拜,平常家里也会经常想念;而离我们较远的祖先,因为没有一同生活的经历,我们对他们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种饮水思源的感恩心情。不同的心情,表达的形式,也就是礼节上会略有不同,因为这些礼节,是依据现世的人的真实情感来设置的。

钱穆先生在解读这一段时说:葬祭之礼,乃孝道之最后表现。对死者能尽我之真情,在死者似无实利可得,在生者亦无酬报可期,其事超于功利计较之外,乃更见其情意之真。儒者就理智言,虽不肯定人死有鬼,而从人类心情深处立教,则慎终追远,确有其不可已。说得实在太好了!中国人是很重感情的,梁漱溟先生说,中国人的民族精神就是“相与之情厚,向上之心强”。祭祀所体现的,正是中国人情真意笃、生生不息的精神。“慎终追远”可以使“民德归厚”的道理,就在这里。因为祭礼蕴涵着人心、人情。

 

记得小时侯,奶奶每年都有几个日子,要在家里“拜飨”(我是后来才知道,“拜飨”这两个字是这么写的,是用酒食款待祖先的意思),我那时侯也不明所以,反正奶奶叫我过去给太公太婆、给老祖宗磕几个头,我就过去磕几个头,我父母对此既不反对,也不参与。后来奶奶年纪大了,“拜飨”也就中断了,如今我们这些年轻一辈,对这些传统已经越来越陌生了。

就我本人的性情,我是一个很反感繁文缛节的人,但我现在越来越能理解一些礼节的意义。一样东西之所以成为“繁文缛节”,是因为它失去了内在的根据,纯粹成了一种外在的形式,我真正反感的是这种徒具形式的装模作样。我们经常能看到一些老人家祭祀时脸上的那份虔敬,有了这份虔敬,那么祭礼的形式就是再自然不过的表达了。我们当下的中国人,不是离那种礼节远了,而是离那种心情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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