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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作者: 发表时间:16-07-13 点击率:2564

 

11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什么是“学习”?

这段话我们很熟悉,过去上语文课的解释是,学了要时常复习、温习,不也是很高兴的吗?我们上了那么多年学,有多少人觉得复习功课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呢?恐怕很多时候是不亦苦乎。

所以对“学而时习之”的解释,需要澄清几点:

第一,我们不能把“学习”理解为今天的上大课、读教材、做题目、考试等等。学习的对象,也不是今天的数理化、语数外或者其他五花八门的专业课。那《论语》里的“学习”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只要看看《论语》这本书里,孔子和他的学生整天在谈论的、践履的是什么?所有的,都围绕一个主题——做“人”,成为一个“人”,《论语》里要学要习的,是关乎生命、生活本身的学问,是如何完善自己、实现自己的学问。而学习的方式,是真实生命的对话、交流和体悟实践。钱穆解读此章时说,学者读《论语》,当知反求诸己之义。如读此章,若不切实学而时习,宁知不亦悦乎之真义?孔子之学,皆由真修实践来。无此真修实践,即无由明其义蕴。

第二,“习”字是什么意思?解释为复习、温习是不确切的。“習”的甲骨文,上面是鸟的翅膀,下面像鸟窝状,造字本义是幼鸟在鸟巢上振动翅膀练习飞行。《说文解字》里说,“習,數飛也”(一次次起飞)——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一个生动的场景:一只羽翼还未丰满的小鸟,在鸟巢里试飞的情景,扑腾几下,又摔下来,再扑腾几下,又摔下来……在一次次的模仿、尝试中成长,最后终于能否脱离父母的怀抱、脱离温暖的巢穴,飞向高远的蓝天。所以,“习”就是人通过一次一次的努力实践,生命得以成长、实现飞跃,不亦说乎——是生命成长的喜悦。

 

圣之时者 与时偕行

第三,“时”字是什么意思?解释为时常是不确切的。杨伯峻说,“时”字在这里是“在一定的时候”或者“在适当的时候”的意思,朱熹把它解为“时常”,是用后代的词义解释古书。

中国文化非常强调“时”, 孟子称孔子是“圣之时者”,“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孔子的生命,“与时偕行”、活泼自如、顺应自然。所谓“时习”,就是在日常的生活中、在现实的处境中随时随处印证、践行所学的东西,知行合一。它是一种很灵活、很鲜活的生命体验。解释为“时常复习”,隔多少时间复习一遍等等,似乎就变成了一件机械、呆板的事情,变成了工业化流水线上的作业。

“学而时习之”,是生命的成长、伸展、畅达的历程,而“不亦说乎”就是生命得以舒展而自然流露的喜悦和酣畅。

 

相交满天下,知己无一人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许多有想法、有追求,或者善于自省的年轻人,往往比其他人有更多的烦恼,也更难找到和说法谈心的人,正所谓“相交满天下,知己无一人”,“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斯世当以同怀视之”,这是十分普遍的感受。致力于修身、修行的人,更可能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这时候,如果真能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古人说同师曰朋,同志曰友)从远方来,怎么能不感到喜出望外呢?孔子说“以友辅仁”,人需要朋友来辅助自己生命成长的。

为什么朋是自“远方”来的呢?就是因为如果一个人心志很高远的话,他往往会从更广阔的时空(这个远既可以理解为空间上的时间上的遥远,也可以理解为空间上的辽远)里去寻找寻找知己、知音。孟子说:“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友一乡之善士→友一国之善士→友天下之善士,空间维度到远到极致,再往时间维度,上溯到古代的善士。这里想起一个故事,明代文人袁宏道有一次无意间从书架上抽到一本破破烂烂的书,“读未数首,不觉惊跃”,问一旁的陶周望这是谁的书,陶周望说,这是徐文长的书,于是“两人跃起,灯影下读复叫,叫复读,童仆睡者皆惊起。盖不佞生三十年,而始知海内有文长先生。噫,是何相识之晚也?”这不正是“不亦乐乎”的真实写照么。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别人不了解我,我也不生气、不怨恨,不也是君子的风度吗?人活在世上,不被理解,确实是令人难过的,但人越往高处走,越容易被世人所误解,这是必然。孔子本人,不正被我们误解了两千五百多年么。也无怪乎孔子后面感慨道:“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教育是心灵的对话

《论语》里,很少有一本正经的说教,多的是师生朝夕相处的生活片段,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气氛活泼,不亦乐乎?一会儿“夫子莞尔而笑曰……前言戏之耳(前面说的是跟你们开玩笑的)”,一会儿子路说“子之迂也!”(老师你真是太迂腐了)……只要对《论语》的整体意境有所体会的,都不难领会这段的“学”、“习”的是什么,“悦”、“乐”的是什么

《庄子》天下篇里,谈及各家思想,都有一句话,“闻其风而悦之”,这“悦”,是古人从师学习的真实情态。与这样的真实情态相对应的,那个时代所留下的典籍,呈现的都是鲜活的对话,无论是中国先秦诸子,还是古希腊柏拉图的对话录,还是印度的佛经,都采用对话体。

生命学问的修习过程,即是活泼泼的生命真实交互的过程。反观我们今天的教育,大学课堂里、校园里,师生间真正能关乎生命的交往和对话,是稀少的。我做的许多事情,其本义就是希望能够多一点真诚的交往和对话。想起近一个世纪前,毛泽东在创立湖南自修大学时,曾这样写道:“学校的第一坏处,是师生间没有感情。先生抱着一个金钱主义,学生抱着一个文凭主义。‘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什么教授教,一种商行罢了!学校的第二坏处,是一种划一的机械的教授法和管理法去戕残人性。……”这种状况,今天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生的苦与乐

梁漱溟先生在《我的自学小史》中,谈到他由佛家转到儒家的心路历程:当初归心佛法,由于认定人生唯是苦(佛说四谛法:苦、集、灭、道。),一旦发现儒书《论语》开头便是“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一直看下去,全书不见一苦字,而乐字却出现了好多好多,不能不引起我极大注意。在《论语》书中与乐字相对待的是一个忧字。然而说“仁者不忧”,孔子自言“乐以忘忧”,其充满乐观气氛极其明白;是何为而然?经过细心思考反省,就修正了自己一向的片面看法。

俗话说,人生在世不如事十之八九,在普遍的不如意下,还能乐得起来,这需要有多么乐观的精神、多么丰沛的生命力——这正是儒家的精神,也是中国人的精神。在世道普遍坠落的时代,仍然知其不可而为之,在普遍的黑暗中,仍然充满希望、相信光明。

儒家赞叹“孔颜乐处”的境界, 孔子“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在其中”,《史记》中记载,孔子被围困在陈蔡之间七天七夜,“不得行,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孔子讲诵弦歌不衰;孔子在列国间奔走,吃尽闭门羹,别人说他“累累若丧家狗”,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一个人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还能乐得起来、笑得起来,这是何等的修养,我想这也是孔子那么欣赏颜回的原因之一吧,“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台湾学者薛仁明在《乐以忘忧》一文中说,儒家很伟大的一点就在于,人生再苦也能不露苦相。墨家为什么会衰落,是因为他们“以自苦为极”;佛教认为人生是苦,但传入中国后,融入了中国文化的光明喜气,早期佛像脸上的忧苦,也变成了弥勒的笑脸。而后世儒家的衰败,也是因为儒者变得越来越拘谨、越来越苦相,谁要听一脸严肃、一脸愁苦的人说教呢?

王阳明的弟子王艮有一首《乐学歌》,深得此章的真义:人心本自乐,自将私欲缚。私欲一萌时,良知还自觉。一觉便消除,人心依旧乐。乐是乐此学,学是学此乐。不乐不是学,不学不是乐。乐便然后学,学便然后乐。乐是学,学是乐。於乎,天下之乐,何如此学,天下之学,何如此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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