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跳过导航链接 >> 首页 >> 读书·读人·读书人 >> 更多分享 >> 文选文集 >> 一耽逄飞 >> 【第二卷】 >> 文章详细

(2008-11-08)如何读原典——以《论语》数则为例
作者: 发表时间:13-08-02 点击率:1318

 

如何读原典
——以《论语》数则为例

2008-11-08

 

说明:学堂讲学部118日举办“如何学原典”系列讲座第一讲。总干事逄飞主持,廖名春、李景林主讲。此为总干事发言整理。

 

文明的世界,字无实义,读书做事都不成。

找见字,和人的血和肉,今日努力在此。

读书,读原典,读出圣贤一本情衷,读出一段自力证信!

出精神、长力量,养护今日文化种子!

 

(一)

时代的变化真是非常快,100年了。今天的读书人跟100年前的读书人,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关于读书,这一桩学问的事情,理解上也有许多的差异。

现在社会上对传统文化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可是,经由历史而创造未来,能开创出来一个前面的道路。这桩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许多的三手资料、二手资料,许多个人的解释,应当说这是一种努力。可是如何直面原典,通过文字,透过直接的这种文本材料,能够顺着历史的线索和信息,找到它背后的人。这桩事情,应该说是今天为止,读书人仍然面临的一个尚未解决的问题。

读书是要读出人,不止是看到古人,而且知道古人在今天应当是(怎样的),他的精神面貌应怎样,孔夫子在今天、此时此刻,会如何地说、如何地做。这样的一桩达到内在生命自我确证、证信、见证,这样的一桩事情,应该说是在今天所有的文化普及,乃至于学术的研究当中,都是我们头等的大事。

 

(二)

注字疏义,有时特别注重在同一时期的、或者次第后续的一些典籍、原篇来互相取证、互相援引而理解,而不是直接拿一个古代的,比如说《春秋》的一个字、一个词,按照我们今天的解释、今天的理解。有的时候找一些前后相近的典籍,看看它在里面是怎么用的,有多少用法,还有它之后的一些典籍里面的一些新的用法。文字的发展、字意诠释理解的空间,自有它的一个很细腻的、内在的顺序。

前几天看钱穆先生在《中国史学名著》里面,讲如何读书为学,有很相关的。有两句话,我给大家念一下,可以看出来,做注字疏义读古书需要注意的。

他说:“汉代太学设立五经博士,有《尚书》。用现代话来讲,《尚书》是一部国立大学规定的教科书。可是经过西汉到东汉400年,这个《尚书》已经不能字字讲通了。我们说汉代去古未远,他离古代相对我们来说近2000年。但这部《尚书》里没有能完全讲通,以后会更讲不通了。

他说:“古书不易通,并不是拿白话一翻,就可以通了。注解已经比较难,拿白话文来翻译古文,其事更难。并不是几千年前人说的话,都可以、都能够用今天的白话,就能恰好翻译得出。

一个人的冷静、清醒,这样一种基本的素养。我想在我们读书、面对文字的时候是特别重要的。

一个是从字义的注疏方面,另外一个就是从明理、正命、化性、道以行之,从人生的实践、体悟上讲,这样去看书本,能否当面看到人,这也还有一层的问题。

 

(三)

浮泛的情绪联想不是一个很严谨的学问方式,弄了很多假命题,然后大家牵强附会把心情投入到里面,这不是一桩事情。老师刚才讲的是挺有骨气的一些话,就是今天的中国问题,就是今天的中国人的问题,先不要牵涉旁的。

作学问不是搞关系,不是活人跟死人拉关系,要么强买,要么强卖。用误会的来论证误会的,说不清楚。

学问有时不在读了多少书,很认真、很严谨、一点一滴地,这是我们每个人都要做的功夫。你要想在这个世间立身行事,说一点点话,做一点点事,真正要有一个这样内在的,就要用你的性、性命,心里的道义、良知去对面

比如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我那时候读书,通过音声去接近古人的心情,觉得这个话没有说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语义未尽,这个重心我感觉是在“知之”,这句话我反复读,几年下来之后,我觉得这句话实际上是“民可使由之而知之,不可使知之而知之”。

至少从这一点上,也可以说从心情上,通过声音诵读,从我们自己体会出来的语感语境,也不同于前人的解释愚民政策,至少这个肯定不是的。

这是一个,还有“朝闻道,夕死可矣”。为什么学堂要做实践?就是我们一定要血肉、气血要有一种充实饱满,面对文字的时候,才有可能发生一种印证,有可能取得一种见证、证信。像这个“道”字,现在很多人把他当成一个概念、名词来解释,可任何一个早期的文字,尤其是初始的一些终极概念,比如说神、道,我们现在从语言学上当成一个名词或者概念来解释,其实早期都不是的。我认为它都是动词性的,所有的字和词在早期都更倾向于一种动态,充实充沛的一种饱满的状态,这样的一些符号或字所表示的状态,在先民那里、尤其在先哲先贤那里面,它是一个生命的一种很充实的、一种专注和凝重的、一种饱满的状态。这样来讲,“道”就不能当成名词来解释,比如说道有几个含义,这种解释方法是求索无尽而不能达到一种见证。作为一个动态性来讲,道者,导也。它可能是一种天下的、一种什么样的景象,生生不息也好、天下化治也好,把在他心里面的,是他自己生命里面的一种状态在天下的一种实现。第一,所有早期的这种终极性的概念也好、词也好,它是动词性的;第二,这种概念,作为我们今天的人去体会还是,我们必须有自己的一种在身心性命上的的体证在里面。这样的话,我们面对这个字,有可能找到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可能是我们所有的释义和理解、演示的一个基础。所以我当时就感觉“朝闻道,夕死可矣”是说“早上听见了一个什么道理或是明白道”,我觉得这肯定不是夫子的原意,因为夫子不会说“我听到了什么,我死了我就……”这个不是他的生命所在,他的生命力量是在他自己的一以贯之的一种专注。所以我们更加倾向于道在天下化治了,现在我放心了,或者是心愿实现了,如果这样,他可以死掉了。我们更倾向于这种。

这样的一种解释当然还不是一个很严密的注字疏义这样一个训诂,不是这样的一个功夫,但如果我们能够保持自己生命的一种专注、深沉,而且面对文字的时候有这样一种清醒和冷静的话,用心情复原,从心情的彼此的相互印证,跟孔夫子、跟前人保持一种适当的距离感,不以自己来揣测别人,同时还有一种相互的认取。我觉得这是一个基本的心理准备,这是我们应该可以做到的。如果说再有专业的素养和自己的……那在训诂上就非常好。必须从完整、真实的心里状态出发,从彼此心里的体证,跟文字包含的情境里面的语义。这种心情上的体证,我觉得对于今天的年轻人来讲,读书必须要有这个。这个东西从哪里来?就是从我们的做事、从我们的实践——夫子讲学问是行的学问——没有实践、没有这个行,你心情上是空落的,再加上训诂上又没有多少培养,很容易跟“古人相见不相逢”,当面错过。

 

(四)

讲到《论语》前面这三句,对我有个启发。我想,其实第一句话重点在讲时,第二个讲人,第三个讲天命,这么来理解。读我心之所同然,读到这里,乐在其中,如在目前。哪怕一句话能读出这个感觉来,你就能得到一种自己生命力量上的一个证信,有了这样一种乐趣,中心乐之为悦。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中心的乐,里面的乐,这个叫悦,有这样的一点点印证,哪怕一点点的印证,会给我们很多的信心和力量。这个是太有意思了。

古人把读书不是当成某一桩事情,读书就是为学、做学问。这种读书为学就有一个生命的很微妙的热气在里面。当然作为我们普通人来讲,我们是用理智、思维、对人生对世界的理解,透过文字去把它剖析出来,这个里面也会有偏颇,这个偏僻应该说还非常大。虽然说义理之路,应该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可为什么偏颇很大呢?尤其在今天这个时代,因为大家思想上很困惑,精神上很紧张,造成很多学问上,造成表面的一种脉络,或者是历史的一种渊源。阅读起来,给后人增加很大困难。

钱穆先生也有两段是讲这方面偏颇的,也是在《中国史学名著》里说,讲春秋需讲大义,但是所谓大义亦不该求之过甚,尊之过高,讲大义若讲过了头,反而会落入小节中去……因为义理的东西是很容易发挥的,而且一旦发挥之后,没有一个尺度和界限的,把不住边的,而且是一时一个情况,每个人的思维状况,你自己的精神紧张、思维困惑都可能造成对古人——比如说春秋大义,一句话有时也可能蕴含在里头,但谁来发挥、怎样来表达,这都是很具体的问题,不是说我们人人心里都有一个生命的体会,都可以。这个状态还是有一种很微妙的过程,讲义理也不是能够随意发挥、牵强附会,这个也很容易偏颇。尤其是近世以来,后人又没有生命上的见证,也没有学问上的,像文字训诂这样踏实的学问,又因为现实的压迫感,心灵上总是用死人来说活人的话,借着死人压活人,或者是不知道把死人卖到哪里去了,这种学问就成了关系学。有的是有意为之的,有的是无意之间,不自然、不自觉地,这个可能是年轻人读书,特别要切记,义理的发挥,也很容易走偏的。做学问应该求一个通,不能说我学史学,不问经学。那么古代史学、经学不分,只知有经,不知有史,不通当时的经学便不能讲那时的史学。这也是钱穆先生的话……

钱穆先生有一段讲话,我再给大家念一下:“到了汉代,董仲舒建议汉武帝表彰六经,罢黜百家。表彰六经便是表彰古代的王官学,因为过去学问是在贵族,罢黜百家就是罢黜后期的平民学、百家言。汉武帝为何听他话,如此做?诸位或许会说,当然因为孔子儒家言,便于帝王专制,汉武帝才采用了董仲舒之言。此说似乎已成了近代我们的常识,大家都这样讲了。但我要问,此说出在何书?有何根据?……我讲话是有根据的,那么你们今天讲,说汉武帝要复兴古代的贵族学,罢黜后代的平民学,是否为便于专制,谁能猜测道汉武帝的内心?又是根据何书何人所说,总要有一个来历。我从年青时,即注意到此,几十年来,就没有找到这句话的来源,问之大家,大家也都不管,像是已成定论……

这个成了无头案一样,讲他做学问,钱穆先生大学问家,对于这样一句话、一个定论,尚可思索几十年。我们一个是面对原典,另外有些问题,有疑问了,也不要求着去解决。过于功利地解决可能临时急就章,也可能偏颇。所以一个问题不妨,象这这种问题,像钱穆先生大学问家尚且心里存疑几十年,去心里挂着这件事情,这个就是前人,不用讲古人,这是我们最近的人。

他说,诸位每做学问好问方法,做学问最大第一个方法就是肯花功夫,一个学者花十年、二十年、一辈子功夫来解决一个问题,本是寻常、本分之事。花了几十年一生的生命解决这些,他认为在学者生命的本分上,这是寻常事。

个人微信号(yhfyanghaifeng);微信公众号(cnsdww);
新浪微博(杨海锋_从内圣到外王);电子邮箱(younghf@163.com)

版权所有:©杨海锋     浙ICP备13007266号

浙公网安备 33010402001187号

信息产业部备案管理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