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和疯子

由崔永元那句“得抑郁症的人，基本上都是天才”，我在接受心理咨询师培训时，也有不止一位医生提到许多包括抑郁症在内的精神疾病患者都是很聪明的人，在某些方面医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关于天才和精神疾病（泛指各种心理疾病、心理问题）的关系，我曾经阅读过大量资料，确实是个非常有意思的领域。一头是人类心灵的顶峰（极大发挥），另一头是人类心灵的谷底（出了问题），居然会有某种微妙的联系。

念大学时一位讲普通物理的老师在黑板上画过这样一张图：一条蛇头咬住了尾巴。他说在物理学里，一头越来越宏观的——宏观宇宙；另一头是越来越微观的——微观粒子。两个相反的方向，但是越到两头，越是惊人地相似（都是一些小球围着一个大球转，行星绕着太阳转，电子绕着原子核转）。

这张有意思的图也可以用来说明天才与疯子的联系，看似两个相反的方向，事实上却有许多共通之处。

曾有人打过这样一个精彩的比喻：世上每个人都是被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都有各种各样大小不同的缺陷。天才的缺陷特大，因为上帝特别喜爱他的芬芳和甘甜。天才的缺陷特大，因为上帝特别喜爱他的芬芳和甘甜。

以下是我搜集的一些材料——

天才们自己的论述：

●法国思想家帕斯卡尔曾不止一次说：极度的才智与极度的疯狂非常接近。

●亚里斯多德：“所有在哲学、政治、诗歌和艺术上有非凡天才的人都明显地是忧郁症患者。”“在他们（诗人）躁狂症发作的时候，就是优秀的出色的诗人，而此病一旦治好，就再也写不出诗句了。”

●巴尔扎克：天才就是人类的病态，就如珍珠是贝的病态一样。（中国古语：蚌病成珠）

●狄德罗：没有一个伟大的心灵不带一粒疯狂的种子。

●普鲁斯特：一切伟大的文学和宗教作品都出自精神病患者之手。

●白居易《山中独吟》：人各有一癖，我癖在章句；万缘皆已消，此病独未去。

●宋画竹大师、文学家兼文学家文同：吾乃者学道未至，意有所不适，而无所遣之，故一发于墨竹，是病也，今吾病良已可若何？

●叔本华：天才的性能和癫狂有着相互为邻的一条边界，甚至相互交错。

●英国诗人约翰·德莱顿：天才都和疯狂结下了不解之缘，两者之间很难划出一条清楚的界线。

●亚历山大·蒲柏：大智与疯癫，诚如亲与邻；隔墙如纸薄，莫将畛域分。

●乔治·桑：天才和疯狂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一根头发丝。

●（奥地利著名诗人、现代派后期象征主义诗人）莱纳·玛利亚·里尔克，在得知精神治疗的宗旨就是化解一切内心的冲突的时候，便立即停止了他的精神治疗，并断然地写道：“倘若我的魔鬼离我而去，我怕我的天使也会振翼而飞。”

●曾以《尤利西斯》和《芬那根的苏醒》震惊世界的西方能够现代文学创始人之一、意识流大师詹姆斯·乔伊斯（充满负疚感和自我惩罚的愿望，恋物癖和受虐意识），虽然发现自己有了明显的精神压抑和严重的感情忧郁症，但他还是一再推脱，不让著名精神分析学家卡尔·古斯塔夫·荣格给他治疗。他同样担心，一旦病治好了，他的创作激情和欲望也就随之消失。

●纳什获诺贝尔奖后第二年，心理学家的聚会上：在失去理智后，重新恢复理智，恢复正常生活，这是一件美妙的事！也许，这又不是一件那幺美妙的事！假使你是一名艺术家，你很理智，但你画不出杰作，只能过正常的生活，那真是治愈吗？→“如果查拉图斯特拉没有疯狂的话，他就肯定要成为亿万个普通人那样，他们活过，然后就被遗忘。”（纳什欣赏尼采）

精神病学家的论述：

●Kay Redfield Jamison :"为什么严重的精神病总是困扰着伟大的艺术家？多项研究表明：创造力和情感障碍是紧密联系着的。”（杰米森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的精神科教授，本身也饱受忧郁之苦，是精神医学界中研究躁郁症、忧郁症和自杀的大师）

●耶鲁大学的艺术家兼小说家D·雅布罗·赫什曼（D. Jablow Hershman）和耶鲁—纽黑文医院的精神病学家朱利安·利布（Julian Lieb）在出版于1988年的专著《天才的奥秘》（The Key to Genius）：没有狂躁抑郁症那无穷的无法忍受的情感力量，就不会有天才。

●德国精神病学专家恩斯特·克雷默奇（Ernst Kretschmer，1888～1964）在其著作《天才人物的心理学》中肯定躁狂抑郁症与天才创造的关系。不过克雷默奇不是笼统地肯定这种关系。他说，躁狂症有如是创造期，抑郁症则有如是孕育期，只不过严重的抑郁症是反创造的，只有比较温和的抑郁症才有助于创造性。

●对于天才和疯狂有关的说法抱有最大信念的人要属著名的意大利精神病学家塞拉·隆布罗索（Cesare Lombroso，1835～1909)）了，他系统研究了数以百计的天才人物，分析了许多影响天才成长的因素，写成一部厚达400余页的著作《天才的人》，来详细论证“极端聪明的人都是极端癫狂的”，坚信“事实是，不要说有众多的天才人物在他们一生的某个时期，都是妄想幻觉的人或者精神错乱的人，或者像维科（意大利哲学家）那样伟大的一生都是在发狂的人，还有多少大思想家，他们的一生都表明他们是偏执狂或妄想狂”。

那么，天才和精神疾病患者的界限到底在哪里呢？我们来看看两位著名心理学家的看法——

█弗洛伊德告诉我们，艺术家不同于精神病患者的地方在于：“他知道如何去寻找由想象世界回来的道路，并且在现实世界里重新找到一个坚实的立足点。”“艺术家就像一个患有精神病的人那样，从一个他所不满意的现实中退缩下来，钻进了他自己的想象力所创造的世界中。但艺术家不同于精神病患者，因为艺术家知道如何去寻找那条回去的道路，而再度把握现实。他的创作，即艺术作品，正像梦一样，是无意识的愿望获得一种假想的满足。”

█罗洛梅（Rollo May）曾指出，“天才”与“疯子”虽然都在内心有一个幻想的产物，但“天才”渴望将他那个“内在幻想”在稿纸或画布上转变成“外在实体”，而内在幻想与外在实体之间有一“痛苦的差距”，艺术天才要将这个“差距”减至最少，即创造出他认为最完美的作品。

  【附】蒋子龙：作家，你为什么不自杀  

这是一位作家的讲座，也是关于天才与精神疾病的，我多年前看后深有感触。 或许天才的心灵注定是痛苦的。

来源：《今晚报》

    去年秋天，我应广西理工大学之请做关于当代文学的讲演。在讲演的后半段请听讲者提问时，有个人传递上来这样一张纸条：“现在的作家为什么不自杀、不发疯？这是不是没有大师的一个原因？”当着两千多人的面，我老老实实地承认不能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手里没有资料，待回去后写成文章，并寄给广西理工大学作为回答。

    天才与精神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这是世界上许多人都感兴趣的问题。回家后我找出了有关“天才和疯子是孪生”的资料，英国心理学家菲利克斯·波斯特博士积十年心血研究出了结果：精神病是心理活动和行为的异常表现，是一种需要治疗的病态。然而，创造性才华和病态心理这两个人类心理活动上的极端，竟有着某种联系。天才中多有精神疯狂症，而精神疯狂症又时常能激发灵感和创造性。因此，许多高智商的人患有精神病，高智商和精神病在遗传上有着双基因的可能性。用艾森克个性问卷（EPQ）对艺术家、作家进行测试，发现作家在概念过度包涵、怪异思想上和精神病人极其相似。

    菲利克斯·波斯特博士按现代精神病理学的分析方法，研究了人类历史上300名具有重要影响的人物，得出的结论是：政治家中有17％的人患有严重的精神病理毛病，如希特勒、林肯、拿破仑等，他们中有嗜杀如狂的恶魔，也有美国历史上出类拔萃的总统。科学家中有18％，如高尔登、门德耳、安培、牛顿、哥白尼、法拉第等。思想家中有26％，如尼采、罗素、卢梭、叔本华等。作曲家中有31％，如瓦格纳、柴可夫斯基、普契尼、舒曼、贝多芬、莫扎特等。画家中有37％，如梵高、毕加索等。小说家中有46％，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福克纳、海明威、普鲁斯特、劳伦斯、卡夫卡、司汤达、福楼拜、莫里哀、托马斯·曼等不胜枚数。艺术家是波斯特研究中的“重灾区”，他解剖了50名文人，除莫泊桑以外都有轻重不同的精神病！

    惨啦，文人为什么这么倒霉呢？这与所从事的创作职业有关，敏感易冲动，或雷霆震怒，或极度狂喜，或愤世嫉俗，或精神分裂，容易发作，也容易压抑，容易狂傲，也容易绝望。所以世界著名作家自杀的特别多：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茨威格、法捷耶夫、叶赛宁、杰克·伦敦……几乎可以列出一个近百人的大名单！难怪大学生感到奇怪，现在的作家为什么没有自杀的？也许他们心里真正想说的是现在的作家没有写出惊世之作，不具备发疯和自杀的资格。

    其实，许多精神病患者的天才，恰恰是在一生中最健康的时期创作出他们最好的作品，他们是在完成了伟大的事业之后才得精神病的。真正在疯癫中走上创作巅峰的似乎只有梵高，他自小就有神经质，从1888年开始，以每三天一幅的速度创作了一千三百幅画后突然发疯，住进圣保罗精神病院。曾手持剃刀想割断他的朋友、同是印象派大师的高更的喉管。后来在狂怒中把自己的耳朵齐根切下，寄给了他钟情的妓女。也就是在他疯得最厉害的时候创作出了传世杰作———幽蓝的《蝴蝶花》。

    那么，现在的文人为什么自杀和发疯的少了呢？波斯特这样解释：“现代社会里文人艺术家们精神不健康者明显减少，原因是他们都变得很现实，不再像19世纪或20世纪上半叶的同行们那样为理想而奋斗，因此就少了许多苦闷和烦恼。”又岂止是文人，政治家、科学家、思想家也同样变得很实际了，难得再有发神经病的。他们现在比较普遍的病是因养尊处优而过于肥胖。

    天才的疯子或疯狂的天才越来越少，对于人类社会不知是幸耶？悲耶？